爬着無聊,我們都多話,劉喪追問,他道過年小張哥來找我們時他們就有這種感覺,并且他認為,在深山中的隕石,和許多年前,我們在神廟看到的隕石雨,是同一批。
舊事被乍然提起,我其實有分秒的移神。
望向前方深不可測的裂縫,空氣貼在身上,有深入發膚的陰冷。
走着走着,我似乎又回到曾經每一次令我感到無助和茫然的瞬間。
在醫院失聲痛哭的淚水,在雨林地下瀕臨死亡的絕望,晚上我仰頭望着星空,身前是熊熊燃燒的篝火,永遠都望不到歸屬。
但毫無例外的,在一切磨難之中,都有他們的堅定和不放棄,而如今我們正進行的冒險,像是以為結局的故事,又啟航向新的島嶼邁進。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對未來的不确定感,我總是容易回想過往的種種,天真朗潤的聲音就在我晃神中驟然響起:“你們在泉眼下看到的惡鬼畫像,或許是孜孜宜乍。”
愁緒來去都像一陣風,轉眼就飄的不見影子,我問道什麼是孜孜宜乍。
天真爬的頭都不回:“孜孜宜乍的意思是美女孜孜,來自彜族的一部經書,傳聞中孜孜是鬼的祖先,會僞裝成美麗的女子迷惑男人,頭兩年孜孜表現的就像正常人類女人,美麗聰慧又能幹,到第三年的某一天晚上,孜孜就會變成一具骷髅,剩下的故事你們明白吧?”
劉喪明知他看不見還點點頭:“彜族版倩女幽魂,如果是我就騙孜孜給我當兩年媳婦,第三年趕走她,白賺兩年勞動力,多好。”
“你怎麼連鬼都騙?”我瞪着眼睛。
“鬼能騙我,我為什麼不能騙鬼?”
我逐漸沉默下來。
好,我承認你是對的。
“劉喪還真沒蒙錯,後來有一不記得什麼名字的獵人,跟孜孜看對眼,孜孜和獵人回家,獵人就整天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沒孩子,反正倆人是好的不羨鴛鴦不羨仙,隻羨孜孜每一天,但獵人他是渣男,好完後不想死,他就裝病騙孜孜。”
天真頓一頓:“獵人一病不起,孜孜對他百般照顧,卻怎麼都好不起來,然後獵人就诓孜孜,說聖山的雪水可以治病,讓孜孜上玉龍雪山給他采白雪,孜孜一時小倩上身,不管不顧就去采雪,完事回頭一到家門口,她老公喊來一巫師,倆人當場要大義滅親,孜孜傷心之下,幻化成一隻紅色的山羊,給巫師整死後丢進河裡,骨頭和肉化進河中,被下遊的人吃進肚子,那些人被毒死後都變為兇猛的惡鬼,從此為禍人間,讓彜民不得消停。”
天真的語言簡單粗暴,并不難理解,劉喪小聲道人鬼殊途,而我聽到孜孜的屍體化入河中,想到中毒前在溪邊小張哥告訴我的傳言。
拿不準有沒有聯系,我就跟天真講,他聽完爬動地手勢猛然一停,手電登時晃出滿眼的花影,一擺一擺的投在牆頭上。
他明暗不定的燈光中回頭看着我們,面上已經變色,顯得十分森然。
“要是小張哥沒有騙你,寶石色的河水經過後世美化加工,源頭是孜孜的屍骨融河而化。不是我故意吓唬你們,金沙江百年大旱一次,枯水期時泉眼現,其中代表的含義——”
天真不合時宜的停頓,讓我和劉喪都面如白紙。
我們停在半道上,微垂着腦袋,汗水滴進石縫,我隻覺有無盡寒意蔓延上天靈蓋。
“江水枯竭,萬鬼出籠。”
最後,是劉喪顫聲道出沒結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