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看到張起靈時,他們就知道他體魄一定異于常人,果然沒有意外,加拿大小夥敗下陣來,幾乎被秒殺。
大部分人連看明白招式的時間都沒有,隻見張起靈先這樣再那樣,加拿大小夥就連連失分,而後以“4:0”的比分凄涼收尾。
木樂樂心底開始敲鼓。
哦豁,上午不該嘲笑吳邪。
不出預料她要被張起靈虐了,而且是血虐。
軟棍握在手裡汗津津的,木樂樂定定精神,沉住一口氣,讓氣息盡量不要不争氣地往外跑,她踏上演武台,雙方鞠躬示意。
霍秀秀瞧瞧他們,确認他們備戰完畢,朝後一退,吹響哨子。
淩厲的風襲向她時并沒有緩沖,棍頭直立,劈面而上,木樂樂第一時間就仰面矮下身子,躲避棍風的同時去抓張起靈的小臂,準備壓住他肘關節迫使他繳械。
然而她剛摸到張起靈粗粝的厚繭,鎖上的手指被遽然擰開,張起靈早有防備,整條胳膊都處在緊繃狀态,根本無破綻可尋。
平衡的偏移讓木樂樂站立不穩,她摔到地上,被張起靈一棍當頭,霍秀秀亮聲道:“0:1。”
軟棍就停在額頭一厘米的位置。
木樂樂一躍而起,不服氣地聳聳鼻頭。
看到張起靈無聲無息地往後退兩步,腳尖繃直,木樂樂目光一亮,卻沒有防禦,霍秀秀宣告第二回合開始,她始終未動。
話音落下,張起靈突然收起軟棍,眉目如箭,釘在她面龐,敏銳的如同雄獅,讓她忍不住避開。
隻在移開眼睛的一瞬,張起靈極速助跑的時候,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
呼嘯的氣流旋成一條直線,張起靈彈跳起身,右膝蓋往前方狠狠的劈下去,似有千鈞,木樂樂分毫不避,飛膝直至面前,她才以毫厘之差閃身一躲。
“砰”的一聲,像電影的近景鏡頭停止一瞬,演武台竟被張起靈硬生生砸出凹洞。
而他膝擊過來自然不是要取她狗命,身形在騰空時朝旁邊微微一讓,仿佛早知曉她會往哪邊躲——雖然事實确實如此。
木樂樂勢如疾風的一棍敲向他後腰雙腎,沒有一絲猶豫,和剛剛的他一般直取要害。
棍子停住時張起靈剛落地不久,兩人隔空對望,木樂樂嫣然一笑:“禮尚往來。”
平靜人群在此時出現小規模的騷動,霍秀秀面不改色劃下一筆:“1:1。”
現下他們都對彼此有初步的認知。
木樂樂知道他身體素質十分過人,跟他對抗首先要面對的是體力壓制。
第三回合由木樂樂率先出招,她踏住地面回身一記急旋,最有力的右腳劃過大半圈,瞄準點是張起靈的側臉,他立馬折臂抵禦。
上下臂折疊可形成盾面,加上張起靈自身的體格,能抵擋一切徒手襲擊。
在手盾跟前,本該撤退,木樂樂卻猛地松開支撐,渾身裹着旋風跳起來,韌度極度地扭過去,身子就沿着擰轉的弧度旋轉,右腳落地,踢出的腳瞬時變成左邊。
盾衛術是攻防合一的格鬥術,即使張起靈雙手都有抵禦能力,在重心明顯偏向右邊時,左邊就會變得更好突破。
但木樂樂顯然有點低估張起靈的能力,他不止異于常人,而且是大大的異于常人。
在左腿被遽然展開的胳膊纏上時,木樂樂感覺到腿上的禁锢在迅速收緊,一旦被鎖死,她會即刻失去行動力,當場敗北。
期間兩人思緒交錯,張起靈一直在注意樂樂的神色,她好像是焦急的,眉頭在皺起。
直到她緊蹙的眉間露出兩分如釋重負,張起靈猛然發現不對,卻已經來不及。
隻見木樂樂忽然伸手死死抱住張起靈,另一條腿飛速環上他的脖頸,兩腿夾住他頭部,腰腹弓起以背着地,半秒内利用腰部和腿的力量将他重重甩出去。
張起靈翻轉着橫飛到演武台邊緣,他立刻卸力,眼前一棍子指到他頭頂:“2:1。”
是木樂樂的聲音。
現場鴉雀無聲,蒸汽咕嘟咕嘟從管道中噴過,發出刺耳的鐵鏽聲,吳邪呆住。
接下來的幾回合令人眼花缭亂,規則是一方分數到“4”則視為結束,最終兩方的比分為“4:4”,是罕見也不罕見的平局。
不罕見是初賽本就是通過比分相近來篩選人員,幾乎每對經過選拔賽的駕駛員都是平手,隻有吳邪例外。
罕見的是候選人,總灣區為木樂樂海選過數次副駕駛,如今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跟她平局。
“他們在不停地預判對方,像一對特别了解對方的朋友。”吳邪一頓:“或仇敵。”
他熟知木樂樂的風格,是能削死就削死,不能就迂回着削死的倔強人。
在她眼中,首要的關鍵是緻命點。
例如她第三回合用身體硬鋼張起靈,外人會以為那是她的計策,先用假動作騙過張起靈,然後連續預判兩次,終于一擊斃命。
其實熟悉她的人就知道不是。
多年的機甲駕駛生涯讓她專注力被催發到極緻,張起靈細緻入微又專精格鬥,在候選人裡算是頂尖的,他本來應該要碾壓她的。
後來局勢持平,并非他不夠強,而是木樂樂有時的攻勢完全令他防無可防,沒有征兆、沒有預示。
她自稱沒有運籌帷幄的命,腦子一根筋,從來不花裡胡哨,她認為自己的每一擊可以落空,但必須有收獲,要獲得更多的信息。
或許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跟木樂樂通感過的吳邪卻清楚,她的下一次攻擊會落到什麼地方,全看她上一次攻擊獲取到什麼消息。
如果對方防衛她時剛好露出自身的短闆,她會用最短的時間改變姿勢,攻向短闆處。
跟巨獸作戰教會她最多的正是靈活。
張起靈出色的表現點爆現場,在霍秀秀宣布張起靈晉級時,方才還一臉冷漠的候選人們紛紛為他歡呼叫好,女聲尖利的穿透耳膜,吳邪被一室歡聲震得後退好幾大步。
“我選副駕駛都讓他們怨氣這麼深了?”
木樂樂茫然地看向霍秀秀,對方嚴肅地看着她,在背人處眨眨眼,吳邪就輕聲道:“咱們辦過多少次選拔賽,回回就你砸場子。”
“上回都選你出來了,怎麼就砸場子。”
有幾個被揍過的小夥子都上去跟張起靈握拳,加拿大小夥更是豎起大拇指
“good job!”
趁他們歡騰的功夫,霍秀秀音量放的比吳邪還輕:“上次是我們連開幾次會議才勉強敲定的吳邪,我們都很擔心你們會機毀人亡。”
兩雙眼睛齊瞪霍秀秀。
張起靈成績優異,盡管他們都感覺不會再有比他更合适的候選人,選拔賽卻不能終止。
格鬥訓練室人員漸少,木樂樂在台上累如老狗,吳邪在台下哈哈哈,張起靈比賽完後就沒有走,靜靜地站在角落,台上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面色極淡。
等到今天的選拔賽進到尾聲,已是傍晚六點,日落西山,淘汰最後的兩名俄羅斯姑娘,木樂樂精疲力盡。
喝口水,她擦擦額頭上密集的汗珠,向霍秀秀擺擺手:“還有嗎,還有也不好使了,我不行了,等明天吧。”
“有是有,不過似乎沒來。”
霍秀秀擰着眉毛,望向空蕩蕩的格鬥訓練室,正要低頭寫下“今日完成”的字樣,通道盡頭忽而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喘息聲粗重,從小到大,接着一道圓溜溜的身影就蹿進他們視線。
“我!我還沒比!”
“要不我們明天來?”木樂樂看一眼手表,霍秀秀為難地在兩人之間巡視,并未開口。
俯身膝蓋喘氣的胖子指向吳邪:“明天我有他的比賽,老子還沒畢業,心靈脆弱,一天隻能挨一頓揍,你别跑,反正我肯定比不上那小哥,你讓我打了,回去我好交期末作業,不然我挂科太多,那幫人卡着不讓我走。”
“你想走為什麼不退學?”木樂樂問。
“你不廢話,老子畢業了才能領長期餐補,這年頭,平頭百姓想吃飽頓飯容易嗎。”
胖子翻白眼,他們集體陷入沉默。
中央機構對駕駛員及其家屬都有特殊補貼,畢竟他們肩負着一顆星球的重量,時刻都賭上生命在戰鬥。
而他們可以拿到國家的頂層資源,不愁吃穿,普通人過的日子卻不是他們可以想象的。
饑荒、災害,曾經隻印在教科書上的場景現在一一實現,烽火連天。
内陸稍好,沿海城市直面巨獸,在最危機的幾年近乎橫屍遍野,民不聊生。
即使重建,物資短缺和周轉不開的經濟像一堵厚厚的城牆,将生的希望隔絕在牆體之外,一眼看不到頭,朝不保夕民衆終日在死亡的陰影下,隻能兢兢業業的生活。
但誰又能抱怨什麼,這可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