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瞎子運人運的熱火朝天,有人搭把手在門後接應,瞎子又力大如牛,一手拽着千軍萬馬的領子,一手撐開旋轉門,免得千軍萬馬的肩膀和胯骨都被門卡主。
他手就那麼随意的一撐,千鈞重的石牆磚門竟被撐到最大,卡着門軸無法再旋動一分。
我擡起千軍萬馬的兩條大腿,餘光見朱砂紅粉還在輕飄,心裡不免忐忑,隻能找話題轉移注意力,輕聲道:“還是咱們首都的夥食養人,看你壯壯實實的。”
黑瞎子看破不說破,嘿嘿笑道:“我跟對老闆了,解老闆有錢抗造,山珍海味流水價兒送到我院子裡,今天鮑魚明天海參,想掉秤都難,你們跟着我徒弟,雖然也勉強算個老闆,但吳老闆跟解老闆的檔次差幾百檔,跟你們十天半個月見一次面,啞巴瘦的,跟白奴似的。”
我頗為不服:“在給小哥增肥上我們是下過功夫的,架不住人家糖衣炮彈打不穿。”
兩句話的功夫,我成功把千軍萬馬整個人都送進門裡,瞎子抓着他衣服像拉葫蘆一般一溜煙提溜出去,招呼我:“撤乎。”
我巴不得逃離這鬼地方,撩起袖子就鑽。
剛邁進第一隻腳,正要擡第二隻,忽然整塊天花闆就開始發出一陣刺耳的抓撓聲,像極鐵塊摩擦黑闆的聲音,震耳欲聾,我耳朵立刻陷入尖銳的耳鳴中,什麼都聽不清,連耳道旁的骨頭都被震的隐隐作痛。
瞎子臉色驟變,向我指指門就丢下千軍萬馬閃身而去,看方向是要奔向最後一道旋轉門。
門軸乍然放松,不知是被什麼機關盯着,一下就要拍回原來的位置,我趕緊縮身往前猛地一蹦跶,收緊手腳,順帶一腳踹開擋在門前的倆傻子,但是門彈回的迅速,在我腳上不輕不重的砸了下,還正好砸到腳趾。
十指連心,劇痛如電流般蹿上四肢百骸,盡管沒給我骨頭砸碎,一種難以形容的刺痛依然痛的我一激靈,跟在家裡好好的走着路就腳指頭就撞茶幾上一模一樣。
我抱着腿“嗷”一聲就喊出來,因為在耳鳴,也不知道是嚎出多少分貝的噪音,總之是直接一嗓子把千軍萬馬嚎醒了,他瞬間跳起來,套出一疊符紙就狂叫:“是何方妖孽在此!”
千軍萬馬神色緊張,一張符紙就貼劉喪腦門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腦子卻還沒清醒。
我喜出望外,當即拽過千軍萬馬:“沒事就好,你别到處亂跑,先看着劉喪。”
他臉上出現一絲大夢初醒的迷茫,我一指地上還頂着符紙的劉喪:“你在哪他在哪。”言罷就跟個海馬似的單腳跳向大門邊。
從我被砸腳到千軍萬馬發瘋,過程應當不超過十秒,瞎子邁兩步就能走出佛室,現在他卻直挺挺的站在旋轉門前,見我來,臉上沒有剛才的色變,隻笑了笑,看口型是在道:“門鎖了。”
這笑裡很難說沒有自嘲的意味。
本能告訴我瞎子有點反常,想到背後還躺着倆人,我暫且壓下心中的疑惑,隻道:“這個好辦,我們先退後,讓他們從外面炸開個口子就行。”
瞎子在身上摸着,顯然是想摸煙,一無所獲後啧了兩聲,可是我明明記得他在外面還跟天真扯皮道沒煙了,他隻是貧,不是腦子真不好,不至于轉眼就忘。
我一邊望着他,一邊喊門外的人在牆上開個洞,我們被困住了。
瞎子見我喊完,扯着我往回走,嘴裡念念叨叨的,光線太晃,我一時也沒看清,大概是些耍嘴皮子的話。
千軍萬馬人雖傻,對我的囑咐卻執行的很徹底,摟着劉喪四處警戒,綠眼森森,看誰都像賊。
外面都是有幾十次爆破經驗的老手,想來不會手一抖炸死我們,再把劉喪塞回去又費勁,我們幹脆都縮在佛室的角落,捂着耳朵靜靜等待爆破聲炸響。
片刻,大門處沒有任何動靜傳來,佛室甯靜依舊。
疑色從千軍萬馬面上浮過,他小聲道:“族長不會耳背吧?”
耳内的鳴音已減輕許多,我一把捂住他嘴:“不會。”
而且就算小哥耳背,外面還有那麼多人,不可能個個都聾子,即使小張哥要作妖,都得掂量下木安會不會跟小哥一起劈死他。
我們又靜靜地等待一會兒,仍是一片雷打不動的沉默。
千軍萬馬急了:“他們肯定是沒聽見,我再去喊幾聲。”
瞎子突然扯住他,擺手示意我們不要吱聲,用嘴型道:“聽周圍。”
我倆對視一眼,雙雙噤聲并豎耳靜聽。
耳中還有微妙的鳴聲,在靜止的時候嗡嗡長鳴,如同提示水燒開的壺口塞,我屏氣凝神,卻沒聽出什麼,向瞎子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見狀就把我們都扯到牆根上,指指牆壁,我倆會意的把耳朵貼上去。
冰涼的磚面被潮氣一熏,幾乎冰涼刺骨,刻紋硌耳,又冷又硬,幾乎整隻耳朵都凍成一塊冰。
瞎子伸出手,按在我倆的腦袋上,把我們頭摁到與牆面沒有縫隙。
這時,我感受到一股非常細微的震動正從天花闆上傳下來,然後一道悠然又有而靈異的聲音幽幽響起,如泣如訴,似蛇口中細長的信子,緩緩纏上耳膜,嘶嘶着摩挲。
佛龛昏暗,十相自在的磚紋清晰如發,配上這離奇的厮磨聲,我聽得汗毛炸成麻花,隻覺這異聲悠長空曠,隐隐像是某種琴聲。
可古墓裡哪會有人彈琴,連吹唢呐都不趕趟。
千軍萬馬頓時就渾身抑制不住的發抖,眼光的驚悚在電筒中一閃一閃的,襯得他膚色愈發沒有血色,舌頭仿佛都捋不直了:“剛剛我跟小劉聽到的就這個聲兒,它又來了!”
我一言難盡地看向千軍萬馬:“這就把你倆吓昏了?”
這莫名其妙的琴聲确實吓人,卻沒恐怖到一聽就昏過去的地步。
瞎子點頭,指着我:“這小趴菜都沒事,她是最怕鬼的,又不是冤魂索命,什麼内容都沒有,你這慫的真對不起你姓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