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可麥當勞裡有一搭沒一搭吃着麥滿分,看中山街在陽光的照射下複蘇。
店門陸陸續續的打開,花茶店的店員正在門外布景,一架白色的一人座小秋千,上面纏繞着塑料的綠色藤蔓,配上幾個當下熱門的網絡短句,吸引過往遊人打卡的同時遞上一杯試飲的花茶,然而喝着好喝的洛神花茶,買回去自己再沖泡一次,卻完全不是當初喝到的味道。
自從上過一次當後我就再也沒有在店面裡買過花茶,有試吃試喝都照單全收,一條街走下來肚子能吃個三分飽。
後來在杭州生活這麼多年,我才發現牛軋糖、豬肉鋪、洛神花茶這三樣似乎是全國各地的通用特産,在哪都能見到。
熬夜讓神智愈發的沉重,我眯着眼強撐精神吃完早飯,轉頭望向窗外,天光大亮,透過雲朵灑落而下,映亮無數尚還緊閉的門窗。
我用紙巾擦擦嘴巴,木安一時也沒有出聲,他靠着麥當勞的落地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黑白照片,晨初溫暖的淺陽光得以侵蝕照片的一角,他出神地看着,眼中落進一種十分安甯的溫柔。
我很少看見這樣溫順無害的木安,他一直以來都以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态度示人,滿身的尖刺,抗拒着所有人對他本能的善意。
在漫長的六年裡,想要讓他适應群居生活,并從内心接納天真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能是在汪家長大的原因,他的性格其實很孤僻。
放任他自我放逐一會,見他沒有回神的迹象,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一晃,在他眼底的焦距集中在我面上時,我順手抽走他手裡的照片。
我對着陽光看了看,女孩朝氣蓬勃的面龐在流光溢彩中顯得愈發奪目,猶如一朵熱烈綻放的向日葵,一雙靈動的眸子閃閃發光。
我媽年輕時候就是個大美女,在機關大院是人人都喜歡的小姑娘,即使後來年歲見長風華不再,她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永遠都是會說話的。
這個世界的溫欣,看上去也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隻是不知道她是出于何種機緣生下的木安,又是怎麼去世的。
我用手指輕輕摩挲着照片上模糊的五官輪廓。
沒想到被分隔在時空兩端的我們,還能有機會隔着照片再見一面。
直到指尖劃過我媽右手戴過的婚戒,我想起從小就見證過他們相愛相知的點點滴滴,我爸是老派作風,為人老實溫吞,我媽卻是明媚張揚的性格,兩個人就這般磕磕絆絆的攜手相伴,順利走完匆匆忙忙的大半生。
“咱媽不管在哪裡都好漂亮。”我由衷的感歎。
木安神色略微别扭,卻還是點點頭。
我想活絡氣氛,轉了轉眼珠子,故作嫌棄道:“不過這婚戒的款式我想吐槽很久了,簡簡單單一顆大鑽石,什麼配飾都不放,戒托也光溜溜的,這簡單粗暴的,隻有咱爸喜歡。”
說完,我皺了皺眉,腦中有道不易捉摸的弧光一閃而過,如流星飛逝,不知是什麼不可言說的猜測,正從深埋的土壤中,一點一點掙紮而出。
木安擡了擡眼,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無語,但也配合地接上話頭:“每個人的審美都不一樣。”
我強忍着心裡的不适,繼續道:“我堅決擁護姑姑的評價,咱爸這絕對是反面教材。”
話音剛落,一聲轟響忽然在顱内炸開,仿佛是噴湧而出的泉水,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震得舌尖發麻,眼前卻在這轟隆隆的水聲中驟然明亮。
我捏着照片站起來,一瞬不瞬地望向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