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染紅了大半個橫濱,橙紅色的夕陽印在特質的防窺玻璃上開出一朵朵耀眼的花,從落地窗向外看去所有的一切都裹着耀眼的紅。
忙碌了一天的中原中也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把文件交給來拿文件的下屬,囑咐:“裡面有審訊部的一份文件,歸類的時候記得和情報部說一聲。”
“是。”男人鞠了一躬,低着頭恭敬的接過那一疊文件,濃重的紅色光線打在他的頭頂和伸直的手臂上,延展出一片流動的光影,像是奔湧的血液。
中原中也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經意的瞥見男人提至腕間的白色絲質手套,不知是不是那光芒太盛,他的視野有一瞬間的扭曲。
他恍惚了一瞬,視野裡的那片白色放大。
“中原幹部,中原幹部?您沒事吧?”
下屬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意識,中原中也轉回頭,回了句沒事,就拿起那份要拿給森鷗外的任務報告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咔哒。”
鎖芯彈簧跳動的細微聲響消失,一直垂着頭的男人擡起臉,迎着那片瑰麗的紅色露出了扭曲的笑。
——
港.黑的走廊裡已經早早的開了燈,幽冷的白色光線彼此交織着籠罩在中原中也的橘紅色發絲上,就像是給他披上了一層死亡的白紗,壓下了那份生就的生機。
果然是這樣,太宰的判斷沒有錯。
中原中也冷靜的想,搭在臂彎間西裝外套上的手指微微屈起,指腹壓在冰涼的裝飾物上輕輕摩擦。
既然已經确定了身份那麼下一步就是制定計劃了吧?不,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是以那家夥的智商,搞不好計劃都已經制定好了。
突然就很不爽啊,那家夥,絕對是把他算計進去了吧?
他習慣性的想要壓一下帽檐,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太宰把他的帽子拿走了。
“那個家夥,又在搞什麼——”
等他把任務報告交上去就去找那個混蛋算賬!
他咬牙,大步向前,餘光裡是一片快速倒退的白。
月亮那麼快就已經出來了嗎?
他模糊的想,卻在即将到達電梯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麼,腳步慢了下來。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偏頭看向窗外,和孤冷的月色撞了個滿懷。
港.黑的裝修基本都是上一任首領在任時留下的,非常符合黑.手.黨的風格,牆面貼着漆黑的牆紙,地闆鋪的是黑白相間的地磚,被蒼白的人造光線鋪滿後,死寂而森然的氣氛撲面而來。
一股強烈的、令他毛骨悚然的怪異感突兀的升了起來,危機感叫嚣着沿着他的脊背向上爬過頭頂,将他淹沒。
有哪裡不對。
中原中也戒備了起來,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緊繃着啟用了異能力。
地磚像是巨大的棋盤,而那些行走在其間的人就像是被擺放在棋盤上的棋子,自上而下的光線則是執棋人落下的冷漠目光,默然的衡量怎樣能達到利益的最大化。
暗紅色的光撥開層層的蒼白色彩,将那些景緻蒙上一層似火的榮光。
啊啊,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先搞出點動靜讓太宰那家夥看見吧。
他将外套展開,反手披在肩頭,黑色的皮革半掌手套被融合的光照的發亮,映襯着突出的腕骨晃眼的性感。
黑色的衣擺下落,糾纏在中原中也的西裝褲邊摩擦着發出細碎的聲響,他擡起手,隔着皮革手套按在牆面上。
異能力,重力操縱。
——
太宰治帶着從小矮子頭頂上拿下來的帽子,指尖抵着帽檐下的金屬把内襯向上挑,露出隐藏在下面一個狹小空間。
“啊,果然沒有了。”
探進裡面的指尖摸了個空,他藏在裡面的竊聽器和定位器都消失了。
中也竟然沒發現自己從不離身的帽子被人動了手腳嗎?真是的,小狗狗沒有主人果然還是不行啊!
是的,帽子裡面有定位器和竊聽器這件事中原中也是知情的,或者說,這是整個家心知肚明的秘密,藍波和森首領對這個行為沒有什麼發表什麼意見,但是魏爾倫一開始的反應——
太宰治彎了彎眼睛,思緒飄回了六年前。
那是魏爾倫前來橫濱試圖帶走中也失敗後的兩天後,正常上學回來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放下書包,日常一邊鬥嘴一邊奮筆疾書,飛速的解決了作業後一起坐在地毯上握着遊戲手柄打起了前兩天愛麗絲帶回來的雙人小遊戲。
“左邊、左邊!小矮子快攻擊!”太宰治手指動的飛快,“啊,快快快!BOSS過來了!”
“啊啊啊,知道了!”中原中也狂按手柄,“右邊、右邊,快躲開!啊啊啊啊,青花魚你的子彈打到我身上了!快給我轉過去啊!”
“知道了!在轉了!你再撐一下啊!”
緊張刺激的遊戲畫面平鋪在超大的屏幕上,各色技能的特效讓人眼花缭亂。
“别動别動!你身後有一個!”中也眯着眼,看着太宰的血條一直掉想都沒想就調轉了槍口:“你蹲一下,我幫你解決!”
“我身後沒有!那是你身後的……”
話音未落,頭頂着『AAA蟹肉罐頭批發商』的小人轟然倒地,穿着JK短裙的小人趴在地上,套着純黑過膝襪和古怪長靴的像素腿晃了晃,伴随着悲壯的音樂,一行血紅的字緩緩升起——game over。
中原中也:……
太宰治:……
客廳陷入了久違的寂靜,兩位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握着遊戲手柄,石化當場。
回來拿東西的與謝野晶子路過,瞄了一眼屏幕:“是這個遊戲啊,愛麗絲給亂步也帶了一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是要存檔的吧?你們玩之前記得存檔了嗎?”
太宰治:……
中原中也:……
與謝野晶子:……
她停下腳步,回頭,語調止不住的上揚:“我說,你們不會沒有存檔吧?”
太宰治:“總之都是中也的錯!”
“哈?怎麼看都不是我的錯吧!”中原中也本能的火大:“你這家夥不要把責任往别人身上推啊,混蛋太宰!”
“欸,難道不是中也殺掉了我嗎?”太宰治歪着頭望着中也,鸢色的眸子裡倒映着的光線被散射出去,隻留下一片耐人尋味的昏暗色彩:“中也不想承認嗎?”
中原中也咬牙,這次确實是他的錯,但是還不是因為這家夥——
“中也是要說‘還不是你這混蛋之前每次都推卸責任’嗎?”太宰治惟妙惟肖的模仿他的語氣說了一句後拉長聲音用粘膩的語調開口:“中也是要因為偏見給我判刑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欸,啾也——”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低頭扯着帽檐下壓,遮住臉。
與謝野挑眉,和太宰治對視,眼神譴責:“欺負老實孩子你真的不心痛嗎?”
太宰微笑,仗着中原中也看不見回以一個:“不心痛,我覺得很好玩。”的眼神,
太宰治也不着急,就那麼靜靜的等着。
5
中原中也把帽子扯得更低了,露出的耳尖绯紅,看樣子對這件事很不好意思呢。
4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揪着帽子的手指收緊,把保養很好的布料攥出大片褶皺。
3
與謝野向太宰治投來譴責的目光,太宰治無視,繼續用那雙眼睛盯着中也。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中原中也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近乎是貪婪的運用所有學過的知識,将它們逐一拆解成對應的情緒,印刻在腦海裡,留下真實的烙印。
2
太宰治的笑容仍舊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像是什麼仿真的人偶。
“恐怖谷效應都要被激發了”,與謝野搓了搓手臂,惡寒的收回了視線,默默的吐槽:“這家夥的眼神跟要把那個傻子生吞活剝了一樣,他竟然沒有察覺到嗎?”
算了,他們之間的事自己管不了。強行插手除了被這個混蛋報複外沒有任何好處,幹脆就當做沒看見好了。
這麼想着,與謝野轉身,頭也不回的上樓了。
1
中也還是沒有開口,太宰治搭在手肘處的手指動了動,他的唇角細微的抽搐了一下,垂下眼繼續計時。
沒關系,調.教小狗狗就是需要耐心,慢慢來,不着急。
0、1、2、3、4、5、6、7、8……
又是一陣長久的靜默,拿完工具的與謝野路過,停下看了兩眼看不出情緒的太宰和雖然被帽子蓋住臉但依稀能分辨出絕對是在醞釀什麼的中原中也。
饒有興緻的站住,微笑:“哦豁,要有有熱鬧看了呢。”
“我說,”中原中也緩緩擡起頭,拳頭握得很緊:“你這混蛋不會覺得我會被你這幾句話影響吧?”
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你以為你是誰啊,太宰,我可不是你的棋子啊!”
這棟别墅是蘭波全權設計裝修出的成果,浪漫的法國青年為别墅的一樓客廳留下了一整面特質的玻璃牆,牆外是一大片的香根鸢尾,從他們的這個角度可以看見花圃的全貌,蘭波最喜歡的就是在黃昏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置身于如虹的陽中欣賞被輝煌絢爛的餘光包裹着搖曳的紫色花朵。
此時正值逢魔時刻,無數夾雜着炫目色彩的陽光一湧而入,交織出明麗的色彩後重重砸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後,又溶于他的周身,化為色澤通透的披帛。
盛大燦爛的日光披在他的身上,像是十三區的鳳冠霞帔,絢麗的讓人失神。
太宰治被瑰麗的光線晃到眼睛,下意識的偏過頭,一瞬間的晃神讓他錯過了反應的第一時間。
于是,他結結實實的挨到了中也的全力一擊。
——
太宰治捂着小腹蜷縮在沙發上,幾縷過長的漆黑發絲搭在被繃帶遮蔽了大半的臉上,襯得那比繃帶顔色還要白上幾分的臉接近透明。
“所以你這家夥到底為什麼不躲?”中原中也皺着眉頭,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捏着鼻子把他扶起來,把止痛藥塞進太宰治的嘴裡,然後粗暴地把水杯怼到他的嘴邊,用喂毒藥的氣勢把杯子裡的溫水灌進去。
太宰治有氣無力的咽下了止痛藥,腦袋枕在中也的大腿上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抱怨道:“誰讓中也那麼暴力啊,這種情況下正常人即使不愧疚也會裝出愧疚的樣子吧!根本猜不到會直接一拳打過來嘛——”
“哈?正常人都不會就這麼被你牽着鼻子走吧。”
中原中也覺得這家夥的話非常莫名奇妙,到底哪門子的正常人會在明知道根本不是自己錯的情況下莫名奇妙的道歉啊!
“有很多哦,倒不如說大家都是這樣。”太宰仰着腦袋,語氣恢複了平日的遊刃有餘,看樣子是止痛藥起效了。
“那倒是說說到底是哪些人啊,我之後一定會避開這些家夥。”中原中也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接過與謝野晶子遞過來的藥箱:“謝了,與謝野。”
與謝野晶子單手提着特制的旅行袋,看了眼時間後,無所謂的應了他的道謝後打了個招呼:“偵探社那裡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這兩個人隻要湊在一起就會微妙的升起一種别人無法插入的氣氛,再留下來一會絕對會被卷入什麼奇怪的氛圍裡。
而且偵探社那裡隻有亂步先生一個人在,随時都有可能有委托人來,果然還是盡早回去安心。
已經黯淡不少的光從沒拉嚴實的拉鍊落進旅行包裡,透回一束陰沉詭谲的金屬光澤。
太宰治收回視線,沒有高光的瞳孔對上中原中也的臉,被擦着他的輪廓跌落的溫暖橙色熨燙出細小的星辰。
中原中也無視了太宰治黑漆漆的眼神,手指扯着垂落在毛茸茸黑發下的繃帶卷在手腕上,一點一點的把太宰治半邊布滿細小劃痕和淤青的臉漏了出來。
太宰治默認了中也的動作,仰着臉自下而上的注視中也那張堪稱秀麗的臉,百無聊賴拉長聲音:“中也,我的臉好疼啊——”
中原中也認真的觀察了一會,從藥箱裡拿出藥膏和新的繃帶:“傷已經好很多了,這次塗完藥就差不多能完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