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黃煥琢磨不透汝陽的心思。
等夜燭傷愈,汝陽氣也消了,再次帶着夜燭同進同出,黃煥幾番震驚下,将夜燭曾綁持他的消息透給了父親黃相。
黃相自是咽不下這口氣,轉頭就狀告給了明德帝,讓他給個說法。
明德帝再去問汝陽有無這回事,汝陽冷笑了下,說自己已經罰過夜燭五十鞭,把明德帝也吓了一回,又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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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陽是一位性格乖張,好繁華的小公主,在知曉女郎十五歲時要辦及笄宴,她便立誓要辦一個全京城最為盛大的及笄宴。
從十四歲生辰宴剛過,汝陽便開始着手準備她的及笄宴,提前半年,便開始拟寫參宴名單。
隻要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抑或是家中有侯爵以上爵位的,一概邀請上。
等計量起武将世家時,汝陽看到一戶似乎從未見過的人家。
“葉追?”汝陽緩緩念道這個名字,“葉老将軍去世,葉追襲承鎮國将軍位。”
汝陽看了許久,她雖少沾朝政,卻也知道,将軍位置是少有承襲之說的。
不過汝陽還是将葉追一家列入了邀請名單中,她專心緻志挑選滿朝文武世家子嗣,沒有注意到身後侍衛夜燭眼裡的驚濤駭浪。
夜燭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先從汝陽這裡得知父親的死訊。
他不露風聲,然而一封一封的葉氏來信,依舊沒有準備告知他此事的迹象。
一直到汝陽公主及笄宴,滿城的世家貴勳都聚集在曲江池,繁鬧中,有人點了點夜燭。
夜燭漠然出了曲江,帶着鬥笠,單騎縱馬去了一個低調酒家。
他一進屋舍,肩頭立刻挨了一拳。
夜燭勾唇,面露諷意,低頭看着緊攥他衣襟的男子,眸色陰沉,“哥。”
來者正是葉追不錯。
汝陽不知道,實權的鎮國将軍,無诏不回京,葉家無人會參赴她的及笄宴。
即便回來了……也必然不是為了一個無關公主的及笄宴。
葉追再度擡起拳,夜燭閉上眼,良久,拳砸在了他身後的牆上。
“你說的時機,到底要到什麼時候?”葉追盯着這個已經比他略高的弟弟,将夜燭送到京城時,他才剛剛抽條,身量瘦削,如今,雖稱不上魁梧,卻已經初見葉氏特有的挺拔堅實。
葉追端量夜燭時,夜燭也在打量自己這個大哥。
大哥出生時有爹有娘,名姓高記族譜之上,聽聞甚至當時還是太子的明德帝,也曾贈了一份禮,賀鎮國将軍喜得麟子。
不似自己,改名易姓,生來便在暗處,出生時母死,去京城後父逝,兄長不認他,誰也不會知道自己是葉氏二郎葉逐。
夜燭斂下心神,耐心道,“時機還未成熟,兄長不信我,我也無法。”
葉追被這弟弟氣得牙癢,偏生夜燭所說不錯,他們當時送了夜燭來,夜燭所受頗豐,既是葉氏之幸,也是葉氏之憂。
葉追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弟弟說話難聽了些,對葉氏還算忠心,哄勸道,“他日大業若成,兄長僅你一位同胞親弟,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夜燭不為所動。
葉追想到此次來往京城的額外所獲,笑道,“莫要為一時虛無缥缈的驸馬之位亂了大事。”
夜燭與兄長眼裡的警告對上,“兄……”
“不必解釋,一個公主而已,兄長也非狹隘之人,你若喜歡,日後汝陽公主能有幾分榮光,全在你手裡。”葉追的臉隐在陰影中,似是深不可測,“八百裡兵役,還望逐哥兒莫忘了李氏對葉氏的幾代欺辱。”
夜燭面上恭謹道好,眼底卻已如寒泉一般。
看着夜燭正要離去,葉追突然道,“父親去了,你應該知道了吧。”
夜燭站在門口,頓了頓,“知道。”
葉追笑意更甚,兩兄弟誰也沒有提及,葉老将軍在造反前夜的去世原因。
夜燭回到宴上時,汝陽已經找了他一圈。
路上回來時,夜燭走了片刻神,有沿路的枝條在他臉上劃了一道,留了下一串血滴,在他瓷白面上,更顯幾分野性美。
汝陽周邊本是圍着黃煥、魏棠,夜燭未來時她也覺得挺好,可是看見夜燭一路走來,吸引了不知多少未婚娘子的目光,汝陽便極大的不快意起來。
她大步走向前,一把将夜燭拉到了她自己這裡。
年前因着父皇感念夜燭多年護衛有力,幾乎把自己混成了掌事太監,便順道給他賞了一道虛職。
便是太子皇兄,也時常誇贊夜燭文采雖然一般,很多見地卻是非凡了得,尤其是行兵排布方面。
汝陽越發覺得,父皇兄長要在自己大後,不需要護衛了,就将夜燭調走,或是要塞到朝廷裡。
瞧着那些小娘子的眼神,汝陽看夜燭是一萬個好,她自知夜燭身份夠不上驸馬,可是從她這裡出去的人,前途無量,配個世家娘子是絕對綽綽有餘。
汝陽越想越急,看着招搖露面還不自知的夜燭,狠狠道,“日後不許你這般到處走了。”
夜燭還沉浸在方才兄長到來,陡然被汝陽一訓,還有些莫名,滿腦子都是葉追所說的“一個公主而已”,忍不住淺笑,若日後葉追真對上汝陽,假以時日,指不定汝陽還要更占上風。
夜燭不知自己為何會将兩人相比,許是某回探聽到的宮内密辛聲稱,汝陽出生前也被斷定成和他那好大哥一樣的龍氣在身。
區别在于,葉追的“龍氣”被欣喜若狂的葉老将軍藏下,汝陽則是沸沸揚揚傳了滿宮,直到見證是個公主才罷。
汝陽認為,自己這侍衛是越發無禮了,自己才剛訓完他,夜燭面上就挂着一笑,不知道在笑誰,或者說不知笑給誰看。
汝陽忿忿将年輕郎君娘子玩樂的面具拿來一頂,親手安在夜燭面上,兇狠道,“也不許再抛頭露面!”
夜燭眉眼彎彎,面具似乎反倒使他更為放縱,惡犬張牙舞爪的面具下,他笑說,“好哇。”
汝陽離得近,将他彎眸看了個清楚,從來沒見過夜燭這樣笑的汝陽晃了下神,低聲道,“可惡。”
及笄宴一過,小公主多了一樣憂愁的事。
夜燭大汝陽五歲,這一年,汝陽十五及笄,夜燭恰好也二十弱冠。
周邊給夜燭挑選個朝廷職位的聲音越來越多,但最讓汝陽憂慮的,是要給夜燭擇一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