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薄桢言隻是平平淡淡的語氣，卻能肆無忌憚勾起她的委屈，任由情緒淹沒理智。

陸眠星沒轉過身來，聲音悶着，又耐着性子重複了一聲：“我讓你出去。”

光線落在陸眠星身上，暈上一層光圈，把世界隔離開來。

薄桢言又走近了幾步：“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家？七年前她就沒有家了。

“不好！”陸眠星倏然站起身來，情緒變得更加激動，變得無法控制起來，聲音也愈發飄忽。

“我沒有家了。”

薄桢言走近雙手搭在陸眠星的肩上，隻是看着陸眠星，平日清冷的聲音放輕，聽來格外溫柔，意外堅定，“你有。”

被溫柔神色蠱惑，情緒并未平息:“你走開。”

薄桢言被推得退後了幾步，卻看見陸眠星也因為作用力往後退了幾步，還不小心擦到後邊櫃子的邊，沒顧着自己，着急拉過陸眠星那隻手看了看。

“傷到沒有。”

陸眠星掙脫開，把手背在身後，退後幾步，有些許防備：“沒有。”

“我看看。”

“不用。”

陸眠星沒過去，和薄桢言保持着距離，神色中已經有些克制不住的厭煩，看見薄桢言手上的殷紅眸光一暗，有幾分清明。

明明是自己要傷害他，他卻擔心自己有沒有受傷。

“你别過來。”

薄桢言看見陸眠星沒受傷松了口氣，妥協道：“好，我不過來。你沒事就好。”

“你非要這樣嗎？”陸眠星看見薄桢言慣着她的樣子，眼眶泛紅，聲音帶了點哭腔。

有些貪戀的好，是戒不掉的。

陸眠星繼續退後，退到窗邊，再無路可退。

“我求你，出去好不好。”

“薄桢言，我求你。”

……

最後陸眠星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混着溫軟的音色，聽起來讓人更是難受。

“我求求你……”

許久，圖書室都隻有陸眠星淺淺的啜泣聲。

薄桢言看着扭過頭去不看他的陸眠星，終于擰着眉開口：“……好，我出去。”

門被緩緩關上，小圖書室裡重新恢複安靜，徒留自己微弱不平穩的呼吸聲。

陸眠星恍然，攤手，指尖在微微打顫，指節慢慢松開，握着的手心早已全是汗。

情緒緩了些，又想起薄桢言手上的傷，自己毫發無傷，反而薄桢言在拉扯中受了傷，因為她的病,無緣無故的失控，讓人厭煩。

陸眠星垂眸，沒再說話。

視線落在被掩上的門，喃喃了聲：“薄桢言。”

門外依稀透進來熟悉的聲音，有些什麼情緒一恍消失得無影無蹤。

“嗯，我在。”

不知道在圖書室裡呆了多久，情緒慢慢平穩下來，門外的薄桢言也沒走。

“薄桢言。”

“嗯，怎麼了。”

“我忘記帶鑰匙了。”

門外的聲音一怔，又溫聲道：“沒關系。”

“你會抛棄我嗎？”陸眠星看了眼暗下來的天色，壓下的聲音還啞着，像被扔下的小奶貓。

薄桢言靠在牆邊，聲音平靜：“不會了。”

以後永遠都不會了。

.

薄桢言走後，陸眠星在C座實驗樓呆了很久，碰上一個不速之客。

許琳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看樣子是要興師問罪，陸眠星也分不清是誰要問誰的罪。

“是你換了藥。”陸眠星語氣平靜，已經猜出來是許琳的手筆。

是許琳喜歡薄桢言，是許琳想進國賽。

沒想到陸眠星會直接說出來，許琳有些拉不下臉來，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是我又怎麼樣，你沒有證據。”

陸眠星反而在一旁台階坐下來，神情淡然，杏眸裡有些空洞，“我也不想要什麼證據，我沒想計較。”

被洞悉舉動的許琳有些看不清陸眠星此時的情緒，隻是骨子裡頭那股傲氣不允許她這樣，“不想計較又在桢言面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陸眠星你不覺得你有些做作過頭了嗎，既然隻是認識的關系，為什麼要再招惹桢言？”

“我沒想招惹。”陸眠星坐在台階上，視線放空朝遠處看，C座實驗樓後邊走廊處，面朝着大海，正好能瞧見不遠處的商業圈的摩天輪，在慢慢地轉動着。

摩天輪，是她的生日禮物。

無論什麼，薄桢言都陪她做過。比起讨厭早就已經越了界限，如果不是讨厭那又是什麼。

薄桢言離開前，還說了一句話。

陸眠星深吸了一口氣，回憶。

他說，讓你難過的事，我再也不做了。

包括我裝作不喜歡你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