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草長莺飛,春色盎然,花開得正盛。
戚甯愛賴床,日上三竿也不見人影。
隻聽見小九扯着嗓子,“小姐!起床啦!今日你約了表小姐去大嚴寺祈福,可别遲到了。”
戚甯睡眼惺忪,含含糊糊地回答:“快,給我梳妝。”
昨晚就吩咐丫鬟今日在爹爹上朝前讨了出府的旨意。
看來爹爹是同意了。
烏黑長發梳成紅極京城的尋鹿結,插上了精巧的霓凰钗,一身深紅色挑絲牡丹羅裙,襯得戚甯膚色白皙,眉目秀美。
唯獨額間那疤刺眼,小九在戚甯額間小疤間畫了朵牡丹。
額間疤被牡丹蓋住,那眉間一點紅添了絲媚色,戚甯之姿果真擔得起京城四美。
美得招搖,美得讓人過目不忘。
出了侯府,馬車早就在門口等候了。
葉沁也知戚甯賴床,掐了時辰才沒有等得太久。
“表姐,讓你等久了。”
“哪裡的話。妹妹如此傾城之姿,自然要好生打扮。”葉沁見戚甯上了馬車,收起等待的不耐煩,堆着笑臉。
戚甯穿紅色最好看,花钿蓋了疤痕,今日的打扮倒是把她比了下去。
“表姐,你今日也格外好看呢。”戚甯裝作聽不出葉沁語氣裡的敵意,把葉沁也胡亂誇了一通。
葉沁哪裡是在誇她,明褒暗貶,說她毀容了要花時間好好撺掇自己,仗着侯府嫡女的身份讓她等着。
馬車行駛了小半個時辰,戚甯閉目養神,計算着也快到民間郎中的竹屋了。
“表妹,這前面就是那個有名的民間郎中的住所了。我就不陪妹妹去了,我還要去大嚴寺為外祖母祈福。”葉沁見目的已達到,也不願和戚甯一起去江湖郎中那,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多謝表姐。妹妹我自己去一趟就好,哪能麻煩你,隻是要拜托你也帶着我的那一份替祖母祈福。”戚甯拉葉沁的手,笑得溫柔。
“姐姐一定把妹妹那份心意也帶到祖母面前。”葉沁被戚甯盯得頭皮發麻,趕緊從戚甯手中掙脫了出來。
戚甯為了不讓葉沁起疑留下了任知。
任知是侯府的衛長,與她一般年紀,倒真是收拾了她不少爛攤子。
葉沁馬車浩浩蕩蕩地繼續行進,三月的竹林中隻剩任知與戚甯二人。
“任知,你也不必跟着了。”
戚甯瞧了瞧不遠處的竹屋,提起裙擺便要往裡走。
“小姐,那任知就在此等候。”
“不用,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去了。”戚甯雙手提着裙擺,作勢要往裡走。
任知臉上略有為難,侯爺讓他保護戚甯,卻也沒讓他違背戚甯的命令。戚甯一向任性,他還是順着戚甯的意,再趁戚甯不注意偷偷跟上去。
想法一通打架之後,任知往後退了幾步,“小姐,任知先行告退。”
三月竹林裡滿眼松綠,戚甯一身紅衣在其中格外亮眼。
再踏上竹屋的階梯,戚甯眼底沾了晦色,那日她歡歡喜喜來求藥,卻沒想到這是她噩夢的開始。
站在竹屋門口停了很久,戚甯看任知已離開,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移了腳步沒往裡走。
穿過竹屋的小路,一草一木與記憶重合。舊地重遊,心情倒是大有不同。
大概走了半刻鐘,來來回回繞到了大路,戚甯拍了拍裙上的土,依着一棵隐蔽性強的大樹休息,前世她在竹屋時被追殺就是在這裡遇上了那個雷家書生,刺客被裴安殺盡,救她的好事卻被那雷家書生撿了便宜。
雷家書生高中後便用這件事在聖上那好好參了一本,諷她忘恩負義,讓她名聲掃地,後來真相大白她還誤認以為是裴麟救了她。
想來這是她和裴安前世唯一的交集了。今世沒有追殺也遇不到他了吧,戚甯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感慨。
腳步聲打斷了戚甯的思緒,危險逼近,她暗暗捏緊手裡的簪子,還沒等出手,卻落入一個滿盈草藥香的男子懷裡。身後男子雖用手锢着她,卻沒有用蠻力,戚甯借力用空的手拿起另一隻簪子往後紮了下去,不出所料又被另一隻手抓住。
戚甯往後重重踩了一腳,男子吃痛地深吸了口氣卻也沒放開戚甯,語氣裡反而透着笑意,“也不知道是哪家丫頭那麼狠。”
“還不放開我?”
“你可知道,現在你,前有狼後有虎。”男子勾唇,輕笑了聲。
“我知道,你就是最危險的那隻。”
“你可是永安侯府戚甯?”
“是又如何?”
男子松手放開了戚甯,挑了挑眉,“聽聞戚甯是京城四美,今日一看,不過如此。”
戚甯這才看清了男子的相貌,男子披着一身雪白狐裘,衣領用金線勾勒出流暢的紋路,裡頭用得是千金難買的雲錦織成的窄袖長袍,一雙桃花眸勾得人醉,但男子眉目清隽,氣質清冷,反不帶妖氣,宛如畫中仙。
戚甯眼底卻是一震,眼前人竟是裴安,心裡萬般情緒,不知從何說起。
“這紅衣真是刺眼,”男子随手解開身上的披風罩在戚甯身上,一身紅衣被白雪狐裘蓋住,更襯出戚甯唇紅齒白,“這下順眼多了。”
裴安那一雙桃花長眸裡似笑非笑的,含着的都是促狹的笑意。
少了狐裘的遮掩,那枚挂在裴安腰間的玉佩入了戚甯的眼。
玉佩碧綠通透,玉質溫潤,實為上品,令人奇怪的是上頭紋理并不是殷朝的式樣,反而像極了柔然人信奉的吉祥物。
都說三皇子身上少挂飾,唯一不離身的便是永樂公主留給他的玉佩。
今年正值她及笄之年,看來裴安也必定如前世般奉命入京了。
沒等戚甯開口試探,後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慢慢靠近,聽着陣仗,來人還不少。
“這是?來抓我的?”
“不然呢?抓我?”裴安回了個白眼,偏偏眉眼好看,連嫌棄的表情都讓人賞心悅目,“我都說了你後頭有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