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潔白的長裙,裙擺沾着鮮紅色的血迹,雙手顫抖的一步步向漆黑的巷子深處走。
“别過去!”蘭馨朝着對面的女孩喊,可她似乎聽不見她的話。
蘭馨跑過去試圖抓住面前的女孩,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女孩的身體破碎直到消失。
“你在找她嗎?”一道男聲從她身後傳來,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裡,不知道多少次将她摧毀的聲音。
蘭馨轉過頭,看着一個跛腳的男人朝她微笑了一下,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眼神中透露着說不出的恨意。
他的手裡拿着一把鮮紅的匕首,刻意且用力地一下一下插進女孩的身體裡,原本已經凝固在裙擺的血迹在一瞬間重新擴散開。
女孩的頭倒在一旁,蒼白的臉頰正對着蘭馨的視線,眼裡是說不出的絕望。
男人停下手,匕首在一瞬間掉落在地上發出陣陣聲響。
他擡起頭,看着蘭馨的視線裡帶着玩味和嘲弄,“輪到你了。”
“醒醒,輪到你了。”耳邊傳出男人的聲音,這聲音沒有剛才的刺耳,相比之下更讓人安心。
蘭馨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睜開眼,盡頭窗戶外的燈光射進來打在面前男人的臉上。
“姜子平?”蘭馨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穿着警服的男人,這人她從前見過。
但很顯然,他今天是她的監考老師。
姜子平皺了下眉,低頭看了看自己胸上的胸牌,顯然男人已經忘了女孩的長相。
他看了眼手上文件裡寫的考生信息,嘴裡不自覺唠叨幾句,“知道今天考試昨天就應該好好休息。”
别人考試前都是一臉緊張,恨不得提前打幾分鐘軍體拳熱身,這女孩倒好直接在考場外睡着了。
他在裡面叫了幾聲沒人應,本來以他的脾氣按理說已經開始生氣了。
不過他從裡面出來時,看見女孩一個人抱着自己睡着了,眼角還有幾滴淚。
怪可憐的。
局裡那幾個毛頭小子一直羨慕其他地區有女警察,辦案時幾個老爺們确實有時候也不太方便。
要是這女孩能力和别人大差不差,他心裡還是挺偏向她的,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給她穿小鞋。
蘭馨快速調整情緒,從剛醒來時眼神裡的痛苦與淡漠,一下調整成了熱情和歉意。
她起身,朝着姜子平低了下頭,“抱歉,我準備好了!”
姜子平從口袋裡抽出一包紙巾遞到蘭馨手裡,“調整一下狀态,大家都在等你。”
說完,姜子平轉身離開。
考試結果出乎意料的好,蘭馨的各項指标和成績都比其他考生要高上很多。
男女身體本就有差别,但蘭馨在很多成績上都突破了女性身體原有的極限,甚至比其他男性還要優秀幾分。
姜子平知道,這樣的女警察有多難尋找,她一定是付出了比常人還要多的努力,才達到了今天的水平。
最後的面試間内,蘭馨面對着幾個主考官。
“你為什麼想當警察?”姜子平将手中的資料放下,擡頭看向站在面前身子筆挺的女孩。
“為了找到真相,不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蘭馨看着姜子平的眼睛,眼神裡是說不出的堅定。
曾經有無數人想要将她壓倒,她一次次逃離虎口。
既然沒有殺死她,就讓她成為壓倒那些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回去等結果吧。”
蘭馨點頭離開考場,走出考場前,她轉頭看了眼姜子平的方向。
姜子平沒有回頭看她。
蘭馨第一次見到姜子平是在高一那年和周研逃課去看音樂會。
市中心廣場,閃耀的燈球纏在樹幹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搭建了巨大的舞台,舞台下,早就等好的粉絲舉着燈牌,穿着張揚的衣服聚在一起。
“什麼人這麼多粉絲?”蘭馨将頭湊到周研耳邊,扯着脖子喊了一句。
“不知道!好像是哪個國外的明星第一次來!”周研的表情有些興奮,她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雖然從來不聽什麼外國的歌手。
舞台的燈光越閃越烈,音響環繞在兩個女孩耳邊,台上走上來一個金發編着好多辮子的外國女人。
女人走到舞台正中間,對着類似鍵盤的東西摁了幾下,刺耳的電音伴随着女人伸直胳膊點了幾下頭,人群瞬間又躁動起來。
蘭馨回過頭,看着身後穿着吊帶和背心興奮的男男女女,原本覺得有趣和新奇的神經卻在一瞬間緊繃住。
不遠處,透過人群看過去,一個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站在樹林的角落看着她。
那個男人她再熟悉不過。
他的右腿有些跛腳,盡管這些年已經适應了那條假肢,偶爾也會覺得有些不便利。
比如在上公交車的時候行動緩慢,容易被前後的幾個人嗆上幾句。
再比如,即使在如今炎熱的夏天,他還是穿着厚重的長褲。
之所以她這麼清楚,是因為從大山逃出來以後,那個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後。
蘭馨在十歲那年被人販子拐賣進大山,之所以死裡逃生,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疏漏。
他的那條腿就是被蘭馨放得火燒斷的。
她不知道她離開以後,男人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她隻知道,男人一定對她恨之入骨。
五年裡,每隔一段時間蘭馨都能在身後看見那男人的身影。
他的眼神中帶着幽怨和憤怒,他似乎很想殺了她,但不知道礙于什麼原因。
那男人沒動過手。
他不動手,就沒有抓捕他的理由。
“周周!”蘭馨裝作随意地湊到周研耳邊,“我有點事,你玩好了自己回去!”
說完這句話,蘭馨沒有給周研回答自己的時間,而是直接穿過人群向男人相反的方向擠。
比起和自己在一起,讓周研一個人恐怕更安全。
蘭馨順着人群走向公園的另一個門,不時回頭看。
那男人果然還在跟着他,他的動作比從前快了一些,似乎是這段時間适應了他的假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