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顔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是這麼教人的。
每講到一個知識點他都要停下來問一句“聽懂了嗎?”
但凡她說“沒聽懂”或者表現出沒聽懂的樣子,他就會換一種教法。
最可怕的是,還一點都看不出他有沒有不耐煩或者其他的情緒。
一開始她還敢說沒聽懂,可看蔣其來身邊圍着的人一個個走開,而易執還在給她重複講同一道的時候,她開始有些不好意思。
“專心聽。”
易執仍然是低着頭。
姜顔輕聲“哦”了聲。
最後蔣其來身邊的人都走光了,易執又問了她:“這裡清楚嗎?”
她說懂了。
易執直視她,指着一個答案,面無表情,“怎麼得到的?”
“……”
直到上課,那道題也沒能講完,易執把本子還給她,說:“下課繼續。”
姜顔的思緒被一聲關門聲打斷。
她想,一天看見了四次,這樣頻率是不是過于高了?
姜顔詫異道:“你住這嗎?”
“剛搬來。”
兩個人就這麼站在原地,姜顔沒說話,易執也不着急。
窗外樹木枝繁葉茂,長勢很好。
走廊的窗戶沒關,蟬鳴不斷往裡面溢進來。
姜顔一陣恍惚,好像是回到了高中那個有着蟬鳴的晚自習。
在所有人埋頭苦寫時,她偷偷擡頭往窗外的樹上看,享受着那短暫的空閑。
易執走近幾步,“剛回來?”
“嗯。”
倒像是鄰居間的寒暄了。
電梯門在她身後合上,姜顔下意識将手抵在門上,卻被易執扣住。
他很快放下手,“很危險。”
“哦。”
姜顔莫名覺得現在的氛圍怪怪的。
具體在什麼方面不清楚,反正總歸不是她能做到遊刃有餘的氣氛,于是她轉身去按電梯按鈕來回避和易執的對視。
姜顔:“我先回去了。”
姜顔快走幾步,迅速地開門進去,而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她的手背被門上的鎖刮破了皮,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姜顔是鋼琴系的,日常很注意手的保養,也正是這樣,這雙手就格外容易受傷。
比如說翻書翻試卷的時候被紙張劃出血,又比如說被那種0.5毫米的筆芯擦出血……
門落鎖的一瞬間,那聲“咔哒”聲讓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問易執數學題的後續。對于易執那句“下課繼續”的話,她沒當真。
雖然她不想承認自己在數學上的“悟性”很低,可事實就是如此。
她已經浪費了易執一個課間的時間了,怎麼都不好意思再浪費他又一個課間。後來那節課下課她并沒去找易執問題而是陪柳依依去了廁所。
一次她去找别人問題的時候,她偶然間轉頭看到易執就站在她身後。
明明不是一個身高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就對視上了。
隻是易執當時那個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是參雜了一堆她看不懂的情緒,而她那會兒也一直都沒想明白其中含義。
姜顔擰着眉頭往裡走,固執地想得到答案,那個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在她好像抓住了一點思緒時房間的燈突然亮起,一瞬間,全部消失殆盡。
“嘿!”
一大串紅的綠的五顔六色的彩帶跟逃命似的往姜顔臉上撲騰,大把大把的彩帶糊住了姜顔的眼睛。
“哈哈哈……”
“怎麼躲都不躲的啊,太傻了,哈哈哈哈……”
嘲笑姜顔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生物學上的親生父母。
姜顔:“……”
她記得第一次大學放假回家那次,他們也是跟今天一模一樣的操作。
原本以為這樣的歡迎儀式他們做一次後就抛棄了,沒想到都過了幾年了,居然還能再次看見。
姜顔無奈,“就不能想個新的出來嘛……”
程青瀾和姜連松相視一笑,“不是上次買多了嘛,不用多浪費啊……”
程青瀾笑呵呵地上去把藏在姜顔頭發上的彩帶扯下來。
姜連松:“雖然是老套路,但我們玩出了新花樣啊。”
姜顔幽怨地看着她爸,看上去并不相信。
“是真的。”姜連松帶着姜顔走到廚房,“你看,菜是不是就不一樣?”
姜顔的微笑十分禮貌,她不知道她給了他們什麼錯覺讓他們覺得她可以記住三年前吃了什麼。
當她拿着遙控找遙控,梳着頭找梳子,背着包找包的時候,他們就該明白的,他們并沒有一個腦袋瓜好使的女兒 。
飯桌上。
姜顔想起易執,“我們對門什麼時候換了人啊?”
程青瀾給她挑着雞腿,“剛搬來沒多久,一個月不到。”
“那之前那戶人家呢?”
“他們孩子在國外,好像說是移民了,一大家子都搬國外去了。你見到對門的新鄰居了?”
“剛剛在走廊碰到了。”
“長得高高帥帥的,一個人住着,對了,還和你同歲呢。”
嗯,還是高中同學呢。
姜顔默默接上。
程青瀾:“我和你爸在想是不是也該給你買套房子。”
這個想法有點新鮮,姜顔笑着問:“這是打算趕我走啊?爸爸媽媽你們想過二人世界了?”
程青瀾睨她一眼,“對啊,我們還要給你打隻金碗,讓你到大橋底下去讨飯呢。”
姜顔做出乖巧老實的樣子,捧着雙手往前一伸,誠懇道:“那你們到時候可要多丢幾張銀行卡哦。”
程青瀾笑着推搡着她老公,“你女兒太有出息了。”
姜連松也笑:“你女兒更有出息。”
姜顔:“不,是你們的女兒,你們的女兒都很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