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喝什麼自己拿。床鋪每天會有人換新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休息。”他引她進了卧室,說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先洗個澡,我一會兒睡在客廳。”
“哦。謝謝。”她乖乖地坐下來。
夜已深,窗外的燈大都暗了,隻有遠處隐隐的燈火閃爍。她面窗坐着,金尚公寓裡的記憶在黑暗裡鋪面而來,她的心慢慢湮濕,軟萌萌的淪陷。甯欣講的那些故事,開始發酵,翻覆在她的腦海,疊加着這裡久遠的回憶,一浪高過一浪地沖抵她的心岸,粉碎着瓦解着重塑着。
“兩點多了,你還不休息?身體會吃不消。”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嗯,好。”她轉身回頭,略一沉思,坦白說道:“其實昨天白天我電話裡那些話,說完我挺不安的,所以就想找甯欣聊聊。她把所有那些都告訴我了。”
他抿唇未語,都沒有看她,目光飄向窗外。
“羅宇,”她艱難地再度開口:“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特别沒有說服力……”
“那就别說了,休息吧。”他拿起床上的枕頭,往客廳走去。
“羅宇,”她起身跟了過去,手想拉住他,卻變成了一根手指輕輕拉了下他的衣袖。
那停在他手臂上的食指,纖纖的一根,嫩蔥似的好看,猶豫又謹慎的樣子,攪得他的心窩裡癢癢的,真的比什麼都逗引人。盡管他喝了些酒,但是理智還在。兩人這樣站在卧室裡風險比較高。
“到客廳來吧。”他率先走了出去。她跟上來。
他在貴妃榻上将軟靠枕放妥帖,示意她坐。然後去到了杯溫開水放在她面前的小幾上,在唱機裡放了張輕音樂的CD,給自己又倒了杯威士忌,加了冰塊,返回坐在沙發上。
“你還喝酒?還加冰塊?你的身體剛好些,還要愛護啊。”她微蹙眉道。
“我身體現在很好,我心裡有數。”他低哼道:“想說什麼說吧。”
她低頭看着自己嫩白的手指絞在一處,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來。
他呷了口酒,長籲口氣道:“長夜枯坐,相對無言,浪漫嗎?”
室内小提琴曲如泣如訴,她終擡眼看向他,盈盈眼波,點點淚光。
“别哭啊,你有身孕,熬夜已經傷身了,還要傷神嗎?”他緊張。
“我對你,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又是擔心,我不知道怎麼辦了,想回避又忍不住。你說,你到底讓我怎麼辦?”她眼睛濕潤了。
“是你到底讓我怎麼辦,好不好?”他無奈。
“你當初為什麼要把我推開,用那麼極端的方式傷我?你武斷!我們可以解決問題,你為什麼不給我給你自己時間?”她逼問。
他悶悶地解釋道:“四年了,你在我身邊,我看到的就是你越來越不快樂。你不在我身邊,我便不會患得患失。我的病是多少次生死實驗治好的,劍走邊鋒,運氣好。你在時,我怎敢,我怕我把自己治死了,你怎麼辦?你都離開了,我索性放手一搏。我當時并沒有把握。”
他又喝了一口酒,搖頭道:“但是,這不是根本問題。小楓,你需要好好扪心自問,你可還愛我?”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冷靜道:“有了甯欣,我嘗試過努力重新開始,才覺得那是不一樣的。愛與不愛真的不一樣。深愛與愛也不一樣。”
她越發懵懂。他又說:“愛,需要身心合一,我隻對你有過。深愛,甚至可以忘記自我,隻要她好,我也隻對你有過。”
她震驚。他不忍:“我都說明白了。現在,你該休息了。”
“你一定要惹哭我。”她說着,眼淚稀裡嘩啦地流下來。
“哎,都說了不要哭。”他情急,抽出紙巾遞給她。“我很怕你哭,你梨花帶雨我根本沒有免疫力。我又喝了酒,我不夠自制,再對你做出些什麼來,多不好。你看,為了你的名譽和我的聲名,你不要哭了。”
她正哭得傷心,聽他這麼一說,又覺得好笑,哭哭笑笑地嗆了一下,咳嗽起來。
“你小心點……”他慌忙扶上去,輕拍她的後背:“好些沒有?”
“你能做出什麼來?”她抽泣着笑話他。
“呵呵也是,我這人雖不算好人,但基本的人品還在。”他離得近了,氣息又從耳邊吹來,酥酥的,她從耳朵開始身體一路都豎起了汗毛,背上有他的手,溫柔有力,似會撫平所有創痛。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敏感,他輕輕一歎:“你愛不愛我是一回事,但是你受我的吸引,從來如此。僅此而已。”
“也不是這樣的。”她低低嗚咽。
冷不丁地,他就說了:“那你回來吧。你肚子裡的孩子我養,我會視如己出。我好好修複與琉璃的關系給她完整的家。我現在很健康,我什麼都是你的。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他這算表白?
他讓她情何以堪?她的心徹底瓦解,伸出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身。他身體一緊,不待反映,她微擡頭,唇已經覆上了他的,溫涼柔軟,甜美如昨,他反倒緊張了,戰栗着回應。
她邊吻邊哭,憋了一晚的淚,終于肆意流淌。他捧着她的臉,輕輕吻去她的淚:“别哭,嗯?”
“羅宇,對不起,真的很抱歉。”她哭道。
室内音樂靜靜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