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公寓裡。
肖羅宇手裡握着“深喉”的文件,百思不得其解。“深喉”成員目前一共23人,初創時9人,都是他極其了解的暗黑系老大,有的還是過命的交情,後來逐步擴展,大部分也都是他了解的人,剩下幾個也是初創者引薦的。如此私密組織,高風險高回報,人人得利,按理說不會有人反水。可是如果不是内部的問題,怎麼會那麼巧在他處心積慮了數月收購南美兩大礦藏之際,冒出顧楓手裡的股票被抛售。他絕對不相信這是巧合。這個人了解他的動向,他在那個時刻資金流吃緊,這個人布了好大一個局,連景家都做了棋子。每每想起他就不寒而栗。
他當然希望是自己多疑,虛驚一場。可說到底,還是必須查清楚。怎麼查,如何查,哪個人有問題,他反複看了好多遍每個人的資料,還是沒有頭緒。如果不查清楚,他其後的動作都會掣肘,怎敢輕舉妄動。
健雄的電話打進來,他按了免提接聽:“少主,琉璃小姐已經安全送到家。顧家周圍暗哨也都布好了。”
“嗯。”他應。
“靖少爺和趙小姐去了顧家。甯家夫人和趙甯也去了。”健雄接着說。
肖羅宇莫名煩躁起來:“他們倆人結婚,跑到人家裡去幹什麼?”
“自然是示威。”健雄不緊不慢地講:“顧小姐回家去了。景天跟着一起回去了。”
“我知道了。”他的語氣陡然低沉了。
“少主,不回去看看嗎?”健雄建議。
“有這必要嗎?由他們去攪合吧。”他冷冷道。
健雄又說:“少主,你該去瞧瞧顧小姐了。既然回了H市,避而不見不好吧。”
他的助理膽子越來越大。肖羅宇直接收了線。手頭的資料卻再看不下去。
他站起身,走至窗前,鳥瞰H大校園。腦海裡是那年那月的顧楓。十幾年前的顧楓,井上靖在尊爵小築初見就很喜歡,糾糾纏纏好多年。所以當他撞破靖與甯欣在床上時的震驚可想而知。
靖從情窦初開,似乎就喜歡他的女人。那些年他與顧楓糾纏,靖便對顧楓這麼多年都不能忘情。怎麼轉眼就會和甯欣搞在一起,而且到了要結婚的地步。他很怕這是甯欣的報複,他們在床上那一幕難道不是甯欣設計好讓他撞見繼而難堪嗎?他待靖如親弟弟,他不能讓靖受到任何傷害,可是靖就如似火的少年,對待感情一頭熱忱地紮了進去。他不能說不同意,甚至還要幫靖把婚禮辦妥帖。
又是一樁讓人頭大的事情。
顧楓呢?他不找她,她便也不找他,一個主動的訊息也沒有。一周了,他越來越洩氣,越來越灰心,當日她在井上莊園對他的情動,大約真的是一時一地,離開了井上莊園,或者說見到了景天,她永遠舉棋不定。從十四年前的江一帆到今天的景天,他從不覺得那些會是對手的人,偏偏成了最大的情敵。
還有琉璃,是他的女兒,可是天生反骨,比小五還要叛逆。大約因為小五從出生起就跟在他身旁,對他總有感情,而琉璃沒有。在井上莊園,他幾乎放下所有事情讨好琉璃,為她請最好的老師教文化課和舞蹈、音樂、長笛課,不希望女兒落下分毫,知道她喜歡刻刻畫畫,他建工作室,陪着她畫畫、雕刻、泥塑、就差接着做琉璃,他把技藝傾囊相授,她看似風平浪靜,悉數接受。第五天上就向他提了一個要求,她要回H市,她要正常地上學,她想和景爸爸在一起,她直接看着他眼睛冷靜地說:“爸爸,我知道你辦得到,如果你真的愛我心疼我,讓我回去,并護我安全。”他驚訝難過,于是不得不花了十倍力氣冒着大風險為她在H市營造一個安全的世界。
從來掌控一切遊刃有餘,生殺大權牢牢在握的男人,有了捉襟見肘般的頹唐。
“深喉”的漏洞到底在哪裡,翻來覆去似乎東南亞的幾個應該最可疑,與新加坡接近、把控石油等能源領域多年,可是是哪一個呢?會是最讓他想不到的,還是一眼該想到的。他在那薄薄的幾頁紙上反複掂量,終于劃了個名字——謝甯。但是謝甯一族與井上莊園頗有交集,在師父秀石時代,上一輩彼此就交好,一切穩穩當當,沒有任何動機與他反目,隐藏在其後的是什麼?
肖羅宇的思路再次被健雄的電話打斷。“又怎麼了?”他問。
“少主,妙希小姐到羽裳工作室買衣服了……”健雄非常惶恐。
确實讓人撓頭,那麼多地方可以去,偏偏到了羽裳,但:“去就去了吧。”他不耐煩。
“少主,您最好過來吧,我已經在這裡了,但是也怕處理不好,惹得兩邊不高興。顧小姐此時在店裡……”健雄很為難。
藤妙希,乖巧安靜得像小兔子一樣的女孩,薄野夜店那夜之後,肖羅宇本沒啥記憶和念想,有一日健雄說那女孩打電話來怯生生地問,有個大佬要包她,人太兇了,她被打怕了,能不能請先生幫幫她。她幹淨聽話,給他的是第一次,外面找的他向來把幹淨本分放在第一位。見到她被打的傷痕,他動了恻隐之心,本就是幫幫而已。在顧楓讓他頗為失望、甯欣和靖把他吵到頭疼的日子裡,接來妙希便是他逃避現實的權宜之計,于是女孩便一直呆在了少主尊府,讓他寂寞時聊解愁緒。這次帶來H市實在是靖和甯欣的事情讓他太尴尬了,不得不在身旁安個女的。
“什麼問題?”他問。
“妙希小姐用您的信用卡付錢,結果因為簽名不符被拒了……”一個多麼弱智的錯誤:“因為沒給她辦副卡……”健雄越說越覺得他這個助理當得不合格。一早,肖羅宇要從酒店回金尚公寓,妙希安靜地問自己可以去逛街嗎,沒有來過H市想去走走,他就随手掏了張信用卡給她,囑咐安排人跟好。他根本沒想過他的卡太高級太尊貴,本人不在時刷卡會有麻煩。
“你付款就好了。帶她回來。”羅宇淡淡吩咐,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盡快給她辦一張副卡吧。”
“是的,可是顧小姐那表情……”健雄沮喪。
“你管她什麼表情,随她。”他依舊雲淡風輕。
“她問我你是不是在H市。怎麼答?”健雄少有這樣子亂方寸的時候。
“如實答。”他挂了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