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楚西河扶着葉嬌娘翻過窗子，一路避開府裡的下人，光明正大的從楚宅溜了出去。

自開春後，大街上就熱鬧了起來，販魚的、賣山貨的、還有開春新種的菜苗，孵化了的小雞小鴨……偏遠小地方的熱鬧與京城的熱鬧不同，處處都透着生氣與質樸。

葉嬌娘時不時的偷瞄一眼楚西河，他比她高很多，兩個人走在一起的年齡差看起來根本不止兩歲，倒像是哥哥帶着不懂事的妹妹出來閑逛。

“楚西河，你不怕我娘知道了罵你嗎？”葉嬌娘佯裝不在意的問道。

楚西河已經努力放慢了腳步，漫不經心的應道：“前面就是繡莊了，叔母讓你繡的帕子繡完了嗎？”

葉嬌娘聽他故意轉移話題，橫跨一腳擋在他前面，仰起頭問道：“你以前可不會這樣做。”以前的楚西河絕不會幫她撒謊，更不會瞞着父母帶她出來。

“叔母是個講道理的人。”楚西河清潤的眉眼間露出幾分笑意，“再耽擱下去，等不到回去葉叔母就來了。”

葉嬌娘頓時縮了縮腦袋，加快了腳步。

安義縣有七八個繡莊，但最大的隻有一家，他們家會經常有些稀罕貨，定制的繡品也都做的很不錯，價錢也合理，吸引了很大一批客人。

葉嬌娘到的時候，繡莊裡已經有七八個客人在等着了，掌櫃的見楚西河到了，才吩咐繡娘們把繡品送上來。

“葉小姐，這是京城來的新貨。”繡莊的掌櫃是一個年逾三十的婦人，長相溫婉性情賢良，平日裡也很照顧她。

這次的繡品十分精緻，上面的繡活更是别出心裁，無論在哪個方向看，都是一個完整且漂亮的圖案，顯得格外生動。

葉嬌娘輕輕撫摸着上面的繡工，眼底劃過一抹懷念，這時一隻手卻橫過來奪走繡品：“的确不錯，掌櫃的，做生意怎麼也要分個先來後到吧。”

“孫小姐，”掌櫃下意識看了楚西河一眼，“這是葉小姐很早之前預訂的，已經付過定金了。”

“我付雙倍。”孫妙玉斜了一眼葉嬌娘，微微揚起下巴，“有些人繡工那麼差，把鴛鴦繡成水鴨子，根本不識貨，掌櫃的何必委屈自己。”

葉嬌娘的繡工是出了名的不好，早前在宴會上因為帕子醜而沒少被嘲笑，雖然後來被祁明珠逼着苦練過一段時日，但依舊稱不上極好。

“我們家又不缺繡娘，要那麼好的繡工做什麼，”葉嬌娘似笑非笑的看向孫妙玉，“天天挂在嘴邊，縣尉大人總不至于靠你的繡活養家戶口吧？”

“你！”孫妙玉氣得臉色發青，跺跺腳說道，“葉嬌娘，你少胡說八道。說的就是你，那麼爛的繡工，根本不識貨！”

葉嬌娘漫不經心的撫摸着繡品上的針腳：“既然你覺得比我識貨，不如說說這塊屏風用的什麼繡法？”

孫妙玉一怔，翻來覆去的查看着上面的針腳繡紋，憋了半晌才道：“都說了是新款，我怎麼知道它用的是什麼繡法，難不成你還能知道？可笑！”

“這是京城的繡娘為了讨好貴人才形成的繡法，成型的繡品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會有一個完整的圖案，最出名的繡品是萬壽圖，帕子大小的錦緞上，就可以看到千百個壽字，”葉嬌娘彎彎唇，漂亮的眸子裡像是盛起了破碎的光，“這種繡法叫納錦，一般人可學不會。”

孫妙玉沒想到她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竟好像真的知道一樣，臉色變了變，冷笑道：“别以為你胡謅幾句就是真的，葉嬌娘，别裝了！”

“葉小姐沒有胡說，”不等葉嬌娘說話，繡莊的掌櫃便開口了，“這種繡法确實叫納錦，萬壽圖也确有其事，沒想到葉小姐連京城的事都這麼清楚。”

葉嬌娘笑笑沒說話，楚西河幹脆的付了銀子，回程的時候兩人都很沉默。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

葉嬌娘忍不住問道：“那家繡莊是你的？掌櫃的一直在看你，而且我根本沒付過定金。”

“是我娘留下的，”楚西河如實道，“我不懂這些，都是柳姨在管，她是我娘以前的貼身丫鬟。”

楚西河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葉嬌娘也很少聽他提起，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你怎麼會知道京城的事？”楚西河望着她問道。

葉嬌娘有很多種辦法推脫，但她莫名的不想騙他，也不想敷衍過去，便道：“我就是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你可不能再嫌我年紀小了。”

楚西河納悶：“我什麼時候嫌你年紀小了？”

“就前幾天啊，你還說我年紀小，不配戴發簪！”葉嬌娘氣鼓鼓的盯着他，“楚西河，你竟然都忘了！”

“我……”楚西河想起楚青山送她的銀發钗，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你尚未及笄，年紀本來就不大，玉佩便是極好的，無需戴什麼發簪。”

葉嬌娘頓時就來氣了，這人怎麼就聽不懂話呢！

她是說年紀小嘛？她說的是發簪！發簪！

葉嬌娘氣得甩開他，想想還是氣不過，返回去在他衣服上踢了個腳印才罷休。

楚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