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的帳篷都挨在一起,葉嬌娘累了一天,身子挺不住,早早的歇下了。
楚西河守在她的帳篷外,盤膝坐在地上,一身白衣的背影十分清瘦,在夜色下,竟好像帶了幾分仙氣。
沈晝也跟着盤膝坐下,滿是懷疑的小眼神打量着楚西河。
楚西河掀起眼皮,漫不經心的斜他一眼,淡淡道:“有事?”
“沒事就不能在這兒守着了?”沈晝不滿的輕哼一聲,揚起下巴睨着他,“你不也在?怎麼,是想着等我們大家都睡了,你好趁機欺負嬌娘嗎?”
楚西河平靜的睜開雙眼,身體微微舒展,說道:“不要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樣肮髒。”
“你──好像你多幹淨似的!”沈晝頓時又氣得不行,偏偏這氣是自己上趕着受的,心底别提有多膈應了,簡直恨不得撕爛楚西河這張嘴。
“楚西河,也就是你,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看我弄不死他。”沈晝放出狠話,心底卻止不住的郁悶。
他跟楚西河不怎麼對付,可葉嬌娘偏偏又喜歡這家夥,甚至為了他甯願一輩子都不嫁人。有時候沈晝覺得,如果他們沒有婚約在身,他或許不會輸的這樣徹底。
但有些時候,喜歡兩個字,能夠碾壓另一個人所有的努力。
楚西河沉默不言,他知道自己在葉嬌娘心裡的位置,所以才拼命說服自己,根本不必過多在意沈晝,而實際上他對那些沒能參與的事情好奇到發瘋。
他從小跟葉嬌娘一起長大,或許說是看着葉嬌娘長大——他比她大兩歲,又自幼聰慧,比一般的孩子記性都要好。
他甚至能夠記起葉嬌娘開口叫他的名字是一個陰天,記得她第一次偷吃糖人粘到了牙,記得她喝藥總是偷偷吐掉的小習慣……甚至連她換牙時藏起來偷偷抹眼淚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現在他突然發現,他所認為的葉嬌娘并不完整。
他不知道她會喝酒,不知道她會熟練的處理獵物做燒烤,也不知道有一天,膽小嬌弱的葉嬌娘會嚣張又霸道的維護他,更不知道她與沈晝到底有過怎樣的交情。
她不再那麼需要他了,他有一點小小的失落。
“我很羨慕你,又特别讨厭你,”沈晝仰頭望着夜空,輕聲道,“楚西河,你知道嗎?你對于我來說,就像是一塊巨石,我一直想要把你搬開、砸碎,想從你身上跨過去……”
可惜幾十年過去了,他都沒有成功,而這座大山仿佛也越來越高了。
楚西河回望着他,心平氣和道:“也許隻是你走錯了路。”
“你真讨厭!”沈晝又被他氣到了,好好的楚西河怎麼就長了張嘴?!
他沈晝的路就從來沒有走錯過!
“讨厭歸讨厭,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少往軍營裡跑。”沈晝眼神中空蕩蕩的,與虛無缥缈的夜空一般無二,輕聲低喃道,“别再讓嬌娘經曆第二次痛苦了……”
“你說什麼?”楚西河沒聽清他最後一句話,卻敏感的捕捉到了葉嬌娘的名字。
沈晝釋然的笑了笑,擡眸說道:“我說,你可千萬别來軍營了,以後這都是我的地盤,你可混不下去。”
楚西河眼底劃過一抹晦暗,低聲道:“該小心的人是你,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可以來找我幫忙。”
沈晝頓時又給氣着了,他,沈晝,一個擁有兩輩子的男人,憑什麼要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處處照顧提醒?
他有那麼慘嗎?!
他沈晝可是有哥哥的人!
等沈晝一行人大緻摸清了北海關的情況,韓天星也終于露面了。
不同于韓天宇肉眼可見的嚣張,韓天星為人内斂許多,彬彬有禮的模樣很容易給人好感,但在場的幾個人都不是傻子,内裡是什麼情況都心知肚明。
沈晝就着台階下了,又對韓天宇行事小氣扭扭捏捏的作風以長輩的姿态點評一番,才跟韓天星和和美美的做起了兄弟。
旁觀的韓天宇像是吃了蒼蠅般惡心,臉色也極為難看,但有韓天星在場,他也不能多說什麼。
葉嬌娘倒是接受良好,他跟沈晝做朋友做了幾十年,年少時候的輕狂嚣張,中年時的老謀深算,這人雖然平日裡看起來挺不靠譜,但在大事上卻絕不含糊。
換句話說,即便沒有沈炤做後盾,他也會是一個出色的弄臣,但隻要有沈炤在,他的纨绔作風就又回來了。
如此又呆了梁三日,葉嬌娘和楚西河才起程回安義。
“一路順風,我就不往前送了,”沈晝揚了揚下巴,身後走出了一隊侍衛,當着韓天宇的面說道,“這幾個兄弟是我哥親手調教出來的,有他們送你我也放心,省得啊,某些人心術不正。”
韓天宇氣得臉色鐵青,陰沉沉的望着沈晝,恨不得撲上去撕碎他。
楚西河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沈晝:“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