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入死是被誰所累的?
而且什麼叫同處一個屋檐下,那明明是你自己喝醉了非賴在我家的好不好!
聞非的眼睛裡滿是嗔怒,“總之我要自己住一間房。若你非要兩間房,也可以跟他們倆住一間,想必他們是不會跟你搶床的。”
客棧掌櫃見兩位客人争執不下,連忙跳出來緩和道:“二位莫要傷了和氣。如今寒州城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了,我這客棧就隻剩下兩間上房,要不各位……将就一下?”
聞非抿着唇,瞪了謝辰陽一眼,努力用眼神告訴他:我可是你們此行的關鍵,還不乖乖給我把房間讓出來!
謝辰陽卻還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單手撐着櫃台,笑吟吟地看着聞非。
二人四目相對,正當他們的眼神交戰噼裡啪啦地快要點着櫃台上的賬本之時,一道脆生生的童聲在不遠處響起。
“請問,有沒有客官需要肉苁蓉?剛從西山上采下來的,很新鮮的。”
衆人沿着聲音望過去,一個看上去約莫十歲的小姑娘怯怯地站在客棧門口,費力地抱着一個舊藤筐,破舊的衣衫在寒風中更顯單薄,裙擺處還有一圈污泥。
“阿然,不是跟你說了最近城裡的藥商太多,你的藥賣不出去,讓你先不要出來嗎,怎麼又來了?”
客棧掌櫃走到門口想要驅趕小姑娘,王良見狀連忙上前。
“诶诶,這姑娘還這麼小,怎可對她動粗?”王良皺着眉拉開掌櫃,在小姑娘身前蹲在,輕聲問道,“小姑娘,大冬天的你怎的自己跑出來了,你的家人呢?”
那小姑娘興許從未見過如此和聲對她說話的人,一時間怔住,嗫嚅了幾聲說不出話,最後還是客棧掌櫃解的圍。
“這丫頭叫阿然,是城西老獵戶收養的小女兒,原本他家還有一個兒子,前些天莫名失蹤,老獵戶為了找兒子不幸摔下山崖死了,家裡就隻剩她一個。因是收養的女兒,老獵戶的親戚都不要,她便隻能采些藥材到街上賣,讨口飯吃。”
“失蹤?”謝辰陽鳳眸一眯,“來之前我便聽說寒州城最近不太平,好些人家都離奇失蹤,難不成州府都不管嗎?”
客棧掌櫃道:“寒州城往來的商旅這麼多,人多眼雜,哪裡查得出來呀?興許跟着那些番邦商隊離開了大晟也說不準。”
“我哥哥不會偷偷走的!他一定會回家的!”阿然忽的大聲說,一顆豆大的淚珠垂在紅通通的眼睛下,看着好生可憐。
王良家中也有一個小妹,因為從軍已經多年沒見過了,如今哪裡看得這種場面,當場拍起了胸脯,“阿然妹妹,你這些肉……什麼的藥材,哥哥包了!你拿着錢去買一碗滾燙的羊肉湯喝了,然後趕緊回家睡覺,好嗎?”
阿然愣了一小會,破涕為笑,“嗯!謝謝哥哥!”
*
王良一臉慈祥地站在客棧門口,對着跑遠了的阿然揮揮手,完了還故作怅然地歎了口氣,結果一回頭便對上了蒼狼那雙寫滿嫌棄的眼睛。
“你買這麼多肉苁蓉,是要當飯吃?”
王良回過神,低頭跟地上那筐還沾了泥的肉苁蓉面面相觑,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都……主上,聞大夫,這東西……”
謝辰陽朝他冷笑一聲,轉身走入客棧落座。
聞非看他那張圓臉都快皺成花卷了,好心給他指了條路:“街角處有一家收新鮮草藥的藥鋪,送到那裡便是,隻是這價錢就……”
王良眼睛一亮,謝過聞非就想往外跑,卻被一把薅了回來。
聞非眯着眼睛道:“這房間的事情——”
“好說好說!”王良咧着嘴笑道,“我們軍旅之人不講究這些,主上精貴住在上房,我和蒼狼在外頭打地鋪都成。”說罷端起竹筐便跑了個沒影。
鬧了一番,四人總算在客棧安頓了下來。店小二手腳麻利,不一會便将他們點的酒菜端上了桌。
寒州的吃食種類與大涼州差不多,隻是更多了些小菜的花樣,比如來自北陀的漬菜。菜品雖說沒有多精緻豐盛,不過他們四人趕了一天的路,應該餓了才對。
可除了聞非,另外三人都揣着手低頭,竟無一人動筷。
隻因每道菜都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就連那油星子都沒幾顆的湯裡面也能看到一株株形狀各異的藥材。
聞非掃了他們仨一眼,有些好笑,“在遠古時分北陀不過是個小部族,氣候高寒,卻生長着諸多名貴藥材,因而人人善藥,就連平日吃的飯菜裡也會加幾味滋補養生的藥材。這些都無毒,放心吃吧。”
聞言,王良松了一口氣道:“聞大夫,下次這種話你能不能早點說,我快餓死了。”
說罷,他正要拿起筷子,忽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謝辰陽,得到對方的點頭後便狼吞虎咽起來。
蒼狼沒有接話,就連背也是一如既往挺得筆直,不過從他夾菜的速度來看——應該也餓得不輕。
謝辰陽看向一旁慢條斯理喝湯的聞非,笑問道:“聞大夫以前來過寒州城?”
聞非道:“沒來過。隻是幼時跟随師父去過一趟北陀遊曆,略微有些耳聞罷了。”
客棧内人聲鼎沸,觥籌交錯,夾雜着不同語音的吵鬧聲一浪高于一浪,巧妙地淹沒了角落一個陰影處的座位,一道審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謝辰陽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