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聞非對視一眼，相互在各自的眸中看到了答案——

曹氏宗祠。

*

曹氏宗祠就在曹宅旁的大院之中。

整個曹禾村本就不大，聞非與謝辰陽行步如飛，一路上還順手救了幾個在混亂中被物件壓倒的老人和被欺辱的少年，很快便來到了曹氏宗祠門前。

那道深褐色的沉重木門緊閉着，意圖将門外的混亂徹底隔絕，然而原本光鮮的木門外側卻早已在騷亂中被劃了好幾道深深的傷痕，仿佛在強撐着保護裡面那些閉目塞聽的老者。

謝辰陽上前推了推，沒推動，示意聞非往旁邊躲躲，自己擡腳就猛踹過去。

原以為那木門被反鎖了難以打開，不曾想那經年的老木頭根本經不住謝辰陽的力道，一聲巨響過後，門是開了，門上也多了一個與某人鞋印一般的大洞。

聞非也沒料到這場景，眨巴了幾下眼睛，隻哂笑着說：“謝小公爺你可悠着點，這要是兩條腿都斷了，到時候你就得自己想辦法離開了，我可背不動你。”

謝辰陽斜睨了聞非一眼，一言不發便沖了進去。

聞非努力斂了笑意，緊跟其後。

出乎他倆的意料，宗祠内并沒有村長曹奉或是任何一位耆老的身影，反而隻有一個小姑娘和一個癱坐在輪椅中的男子。

正是曹奇和小晴。

謝辰陽劍眉一挑，他倒是沒想到這個病秧子竟醒得這麼快，“怎麼是你們，曹奉呢？”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出口，瞥見二人身影的曹奇先是一怔，随後雙目通紅，猛地攔腰抱起小晴便往門外一抛。

聞非早在曹奇轉過身前邊隐隐察覺到不對勁，開門後腳步未停直直上前，恰好将小姑娘穩穩接在懷中。

她正欲開口質問，卻見那原本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忽的挺直了腰背，起身朝曹氏宗祠那一排排不知真假的靈位潑了些什麼，一股鹹澀腥臊的氣味撲面而來。

聞非尚未來得及辨認，她連同懷中的小晴便被謝辰陽猛力撲出了大門外。

“小心！”

轟隆。

一聲巨響，曹氏宗祠頃刻間夷為平地，人人眼前飛沙走石，耳邊轟鳴不止，惶惶不知所以。

*

聞非感覺仿佛有千百頭惡鬼一齊在她腦子裡敲鑼打鼓，震得她頭昏腦漲，眼冒金星，整個人被濃煙與砂礫包裹，難以呼吸。恍惚間她感覺自己的肢體仿佛已經脫離控制，下意識想要起身，卻被一股沉重的力量死死壓制，更奇妙的是那股力量并無惡意，還源源不斷向她輸送着暖意。

她扭了扭脖子，正巧對上一雙沉黑但鎮靜的眼睛。

是謝辰陽。

方才引線點燃的一瞬間，他整個人撲在聞非身上，替她擋下了爆炸帶來的幾乎全部沖擊。

他又救了她一次。

聞非艱難地擡起頭，隻見謝辰陽薄唇翕動，滿臉關切地好似在說着什麼，可她耳邊嗡鳴不止，一個字都聽不清，隻能聊表安慰般搖了搖頭。

她這一動，四肢逐漸歸位，這才感覺自己懷裡還有一小團溫暖柔軟，連忙爬起身，将小晴從懷中撈出來。

小姑娘身形嬌小，方才縮在二人懷中被保護得好好的，身上并無外傷，隻是受驚過度，此時已昏睡過去。

聞非在自己的翳風、聽宮等穴位快速揉按幾下，強行讓自己恢複如常，随後細細查看了小晴周身确認無礙，忽的反應過來，翻身又将謝辰陽按在了地上。

謝辰陽一頭霧水，卻還是由着聞非折騰，“方才那爆炸看着吓人，實際上火藥的威力還不如軍中所用的三成，我堂堂武将，身強力壯，這點爆炸傷不到我，無礙。”

聞非假裝聽不見，冷着臉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正如他所說确實沒有外傷，可這麼近的爆炸對人體怎麼可能沒有傷損，她放心不下，又強行抓過他的手把起脈來。

咚，咚，謝辰陽的心跳強勁有力，一下一下透過聞非的指尖安撫着她紛亂的心，她正要松一口氣，卻倏然捕捉到一絲蹊跷但熟悉的異動。

聞非眉心輕蹙，正要仔細探查一番，謝辰陽卻縮回了手，示意她看向小晴。

興許是方才的慌亂之中小晴的衣襟散亂了幾分，露出原本藏在其中的一個小巧的烏木盒子。

聞非瞥了一眼，本想将盒子放回小晴的懷兜之中，卻猛地看見那烏木盒子與此前方嬷嬷端來的那個極為相似，隻是看上去稍顯老舊，應當不是新物件。

她猶豫一瞬，鬼使神差地拿起那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株濃黑豔麗、卻腥臭無比的血花。

與她從曹少夫人腹中剖出來的那朵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