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她就斂起了笑容。

偌大的空間霎時安靜下來。

圓形大廳的玻璃牆後全是海水跟沙地山石，不久前還在裡面來回遊曳的魚類已經消失不見。

藍紫色的燈帶在頭頂和腳邊交織變幻，不知什麼時候，四周湧上了成片的白色透明生物。

看起來像是無形中被它們給包圍了。

3号緊盯着前面，低聲吩咐，“縮成一個圈，慢慢後退。”

崔九眉頭緊鎖，她不認為，它們現在做出的這些怪異舉動，是要向他們發起攻擊。

這些生物很明顯是怕生的，它們的膽子應該不大才對。

她不動聲色觀察着玻璃後的東西，它們輕盈地浮蕩在水中，透明的皮膚在燈光的照射下流轉着奇異的青綠色光澤。

來自四面八方的，無數雙漆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浮腫皺巴的臉孔緊貼在玻璃上，它們身後，更多的生物還在相繼從沙土裡鑽出。

源源不斷。

越來越多的。

被這麼多的視線盯着，饒是崔九也有點吃不消，這玩意兒的長相未免也太考驗她的意志力了。

不過，這麼多人裡，為什麼隻盯着她？

崔九奇怪地看回去，她側身讓開，那些生物仍然一動不動地保持着原來的動作，注視着她剛剛站立的位置。

領頭的一隻雄性，它眼珠子忽然轉了轉，鬼氣森森的視線悄然移向崔九。

良久。

等崔九跟它對視上，那雙眼珠子又骨碌碌轉回原來的方向，繼續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崔九咻地回頭，她倒要看看，那裡到底是有什麼值得讓它們如此惦記的東西。

擺放着滿滿飼料的桌子，赫然靜立在她身後。

靈光一閃，崔九想起來了，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出現過異常。

水族箱裡瘋狂的水母！

崔九忽然奔向桌邊，她提着一包飼料跑回玻璃前，深吸一口氣，然後拎着袋子，試探地左右晃了晃。

其他人後撤之餘瞥見崔九的操作，驚呆了，忍不住交頭接耳，小聲嘀咕。

“她在幹什麼啊。”

“這個飼料有什麼用嗎？”

“可惡，這都是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别管了，先退出去。”

那些人形生物柔軟的手蹼撐在玻璃上，兩顆眼珠子死死盯着桌邊，眼裡血絲浮起，幾乎要把一雙眼睛活生生瞪出來。

崔九手裡舉着飼料，可它們隻粗粗掃了一眼，又繼續凝回桌子的方向，呆呆地望着。

？

不對嗎。

崔九不解地看着手裡的飼料，嫌少？還是她理解錯意思了？

她又返回桌邊，繞着周圍走了一圈，不斷移動着上面的東西，試探着那些生物的反應。

它們的視線落點顯然是有目标的，但是問題又并不出在飼料上。

可這裡除了放着的一大批飼料外，根本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不，崔九手若有所思地放在桌面上。

難道說，有蹊跷的是……這張桌子？

說起來，在滿是高科技的房間裡，這張梨花木桌子确實顯得有點格格不入，算是唯一稱得上原始的物品了。

“要幫忙嗎？”見崔九似是有了新發現，3号帶着衆人趕過來。

崔九彎着腰，仔細研究桌面上的花紋，“嗯……不确定，總之先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吧。”

她随機敲打着桌面，辨認着傳回的聲音。

突然，崔九停下腳步，她食指曲起，再次有節奏地敲了敲，聲音跟别處是有點不太一樣。

更空，隐隐還摻雜着别的咔嚓聲。

她仔細觀察着，既是機關，必然不可能做得不留一絲破綻，否則便沒人能找得到其中的關竅了。

眼睛有時候會欺騙自己，她伸出雙手，用手指敏感的皮膚一寸寸觸摸過去，逐漸移向桌沿。

玻璃後原本安靜的生物突然躁動起來，它們整個身體都貼在了玻璃上，神情興奮，嘴角向上牽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恨不得立馬從裡面鑽出來。

蒼白的臉彼此擠壓着，果凍一樣互相貼合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上下左右，玻璃後無數雙黑色眼珠齊齊朝她看過來。

一隻扇貝大概有200隻眼睛，分布在左右兩層殼緣的外套膜上。

此種畫面，就像很多個蚌殼疊合在一起，壘起來的眼珠一顆挨着一顆，一層套着一層，直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好克系的畫面，”亞欮在她腦海内喃喃，突然眼皮一翻，軟軟暈了下去，“啊我先死一會。”

見狀，崔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她眼神變得淩厲，抓住桌下裝飾用的橫闆，向外一抽一拉，然後猛擡起來。

失去遮擋，藏在桌面夾層裡的紅色按鈕徹底暴露出來。

“這是……”3号上前一步。

崔九回頭看向身後，那些生物漸漸散去，隻剩下領頭的那隻還望着這邊。

見崔九看過來，它用非人非魚的爪子拍拍玻璃，動作幅度一下比一下大，一下比一下明顯，并且不斷重複着。

它在盡力朝她表達，“按”的動作。

她攥攥手指，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摁了下去。

桌旁的金屬地闆突然移開，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方形豁口，冰冷安靜的氣息撲面而來。

白色的燈光從洞口深處漏灑幾縷，如同無意中投射進來的皎潔月光，将周圍的藍紫色氛圍燈襯得妖異扭曲。

兩種顔色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