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懶懶撩起眼皮,“你離我遠點。”
亞欮小雞啄米式連連點頭,乖巧往旁邊挪了挪。
沒過一會兒,它又貼了過來,自告奮勇要幫她纏紗布。
“……”
崔九凝視着手背上大大的蝴蝶結,又看看正在自言自語的亞欮。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望着天花闆,徹底擺爛了。
“嗯嗯,這個白色不行,太素了,”亞欮轉頭撅着屁股到處翻找着什麼。
最後它吃力地抱着一隻綠色水筆過來,歪歪扭扭,勉強将蝴蝶結塗成了綠色。
它累得癱坐在地,小手呼啦呼啦給自己扇着風,頗有成就感,“這樣看着就對多了嘛,綠色好,綠色有助于放松……”
它回頭望向崔九,這一看,便又開始不滿意了,它再次開啟叨叨叨模式。
“還睡!
“你看看你看看,”它飛過去,拈起一縷頭發,“剪成這個鬼樣子,醜死了!怎麼還睡得着的,你說怎麼辦!”
崔九默不作聲,叽裡呱啦地,從路上開始就一直在她耳邊念叨個不停,同樣的話術它已經來來回回說了七遍了。
吵死了。
她掏掏耳朵,一副渾然無所謂的樣子。
真是的,亞欮看着就來氣。
隻是。
它瞅瞅崔九消沉(發呆)的模樣,歎了口氣,氣歸氣,自家的孩子終歸還得是自家來疼才行啊,它默默飛遠了。
而崔九,她想事情想得認真。
她知道自己是β系列實驗體沒錯,也知道自己是由其他人的細胞克隆而來。
她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會跟原主正面碰上。
而她毫無心理準備。
沒錯,見到傅染的第一面,崔九就想起了遊戲裡曾看過的資料。
傅染完全就是照片上那個小女孩的放大版。
因此也不難想到,崔九身上的供體細胞,就來源于傅染。
兩相對比下,她确實應該感到自慚形穢。
因為她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她是背德的,身上留着别人的血,卻私自偷着别人的人生。
崔九垂下眸子,難得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
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她當時就是破防了,心裡全是被揭穿後的惱羞成怒。
以及,無地自容。
這點上,她從出生,就欠着傅染。
她再無辜,也無辜不過傅染去。
崔九無法面對傅染,一個真正的利益被害者。
……也不想面對。
相比起來,崔九心裡那點矯情,根本不夠看的,因為她反而還成了利益既得者的一員。
她身上的力量,來源于傅染。
沒有一樣是她自己的。
“九,九!”
“……”
“九,快來看呐!”
“……”
崔九不想動。
她還想一個人繼續emo emo,但耳畔叽叽喳喳的聲音,将她醞釀起來的情緒徹底打斷。
她進不去剛才那種狀态了。
啊好啰嗦。
“九,快來快來!”亞欮費勁拖着一把比它還大的剪刀,跌跌撞撞朝她飛過來。
“做什麼?”崔九接過剪刀,托住它搖搖晃晃的小身子。
亞欮一把抱住她的手指,小臉在上面蹭了蹭,“當然是給你修頭發呀!”
崔九拎起它的衣領,丢開,“不需要。”
亞欮在空中翻了個跟鬥,它穩住身體,叉着腰,義正辭嚴道,“不行!你一個小姑娘,頭發搞成這個樣子怎麼行,這多不像話呀。”
它朝崔九招招手,“乖,快過來,我給你修修。”
崔九嘴角一抽,扶額,“誰告訴你,我是小姑娘了?”
“哎呀在我面前都沒差的。”
亞欮飛到崔九身旁,半推半拉着她來到衛生間。
崔九面無表情地盯着鏡子。
亞欮飛上飛下在她頭上忙得不亦樂乎。
真不知道為什麼它看着小小一隻,搞起名堂來精力卻這麼旺盛。
“送你一朵彩虹花!”
亞欮畫了個圓,彩色的火焰随着他的手指移動,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
那火焰玫瑰輕輕舒展開花瓣,自動飛到了崔九耳畔,夾在了那頭短發上。
“呼——”亞欮坐到她肩頭,跟她一起欣賞着鏡子裡的人像,滿意得不得了,“怎麼樣,不錯吧?”
崔九盯着那朵花。
“醜死了。”
“哪裡醜了!”
“哪裡都醜。”
話雖這麼說,崔九望着鏡子,微微偏頭,比起她自己瞎剪的,确實還挺有藝術感。
留了二十四年的及腰長發,變成了如今的齊颌短發。
也算是脫胎重生了吧。
崔九跟鏡子裡的自己對視,連她自己也沒發現,眼中蘊藏起的笑意。
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亞欮擡頭看她,臉上笑嘻嘻的,一雙小短腿在空中踢蹬了幾下,“怎麼不笑啊?”
它捧着小心心,撒嬌道,“笑出來呀,笑一個嘛,笑出來才好看嘛,九~”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