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視一周，向更深處的館藏走去，最後在那堆被僞裝過的灰撲撲的書堆前停下了腳步。

…………

從她的大腦抽離出後，斯内普的臉色變幻莫測，其中的幾分怒意，顯然是因為被希瑟藏起來的想法冒犯到了。

他厲聲質問：“這是你的真實想法？你認為我會和那些人一樣，濫用我的權力，從你身上攫取利益？”

希瑟咬着唇，沉默了一會。

“我很抱歉。那些不是我的本意，教授。”她知道自己的解釋蒼白無力，“我清楚，在您面前我是安全的，可我無法克制那些記憶侵擾我的思緒。這聽起來很奇怪，明明您才是那個不得已簽下契約的人，我卻産生了那些錯誤的想象。”

“首先，我需要提醒你，雙方的自願是契約的成立條件之一。”他的語氣比平時更加刺人，“啊，我想你一定沒有仔細研究過吧。在沒完全了解一個魔咒的情況下，使用它、接受它是件多愚蠢的事情。但因為是你，休伯特，我也并不感到驚奇。”

她的雙手緊抓着椅子兩旁的扶手，臉漲得通紅，被斯内普諷刺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盡管契約并沒有發揮它的主要作用，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将我們置入了權力交換的關系中。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希瑟僵硬地搖了搖頭，斯内普對她迷惘的反應并不意外，繼續道：“信任。信任是權力交換中最重要的因素，它為契約注入了源源不斷的強大魔法。當服從者對支配者的信任欠缺時，很容易被魔法認定為是"不忠誠"的表現，并實施懲罰加深服從者的畏懼。這對某些支配者來說，是很有效的。但是，我不希望我們的關系中出現這樣的惡性循環。也許你認為我們之間是不對等的，可是每一條規則都是我們共同制定，我不擁有特權，是你選擇将權力交給了我。”

這些話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希瑟的想法，她曾一度将這樣的關系視為一種懲罰，認為順從者是弱小、次要的一方，就像她曾經處于的地位。

良久，斯内普看着因愧疚和恥辱蜷縮着身子、小聲嗚咽的女孩，想到在她的記憶中看見的那些場景，心情沉重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很難再對她說一些刻薄的話。

“永遠不要讓過去影響到現在的你，休伯特。”他加重了語氣。

“我明白。”希瑟吸了吸鼻子，輕聲說，“我一直在嘗試改正這一點。”

“還記得契約的最後一條規則嗎？”

“我與支配者共同擁有解除契約的權利——不！先生，我并不想解除契約！”她着急地說。

“契約不會被解除，至少不是現在。我想強調的是，你擁有選擇。當某件事、某種行為觸發了你恐懼不安的記憶，超出你所能承受的，或者僅僅是你希望暫停的時候，你可以使用一個單詞。通常，我們把它叫做安全詞。”

“比如，Red？”不知道為什麼，希瑟第一個想到的是這個詞。

“Red，多有創造力啊。”斯内普毫無感情地贊歎道，“不，我的身邊已經出現夠多的"紅色"了。”

“噢……”希瑟冥思苦想着，她希望是特别的、就像這個契約一樣對他們兩人都很特殊的東西，“Fluxweed？”她回想起了那個月光靜谧的夜晚。

“别在常用的草藥上打主意，我不希望下次和斯普勞特教授聊到流液草的時候感覺奇怪。”

這一下排除了很多選擇，她将兩人有關魔藥的記憶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

接下來，希瑟提出的幾個單詞都被駁回了，她郁悶地趴在書桌上，回憶着她和斯内普之間發生的事，從未覺得想一個詞語是這麼困難的事情。

“啊。”她想到了什麼，驚喜地坐了起來，興沖沖地說，“Amber(琥珀色)怎麼樣？我眼睛的顔色，它們很特别，對不對？”希瑟努力将眼睛睜得更圓了些。

斯内普擡眸望去，直直地撞進了她的眼睛裡。

它們看起來更像蜂蜜，這是斯内普的第一個想法。

她睜大着眼，遲遲沒得到斯内普的反饋，忍不住眨了眨又揉了揉眼睛。

現在，又像是黎明的天空倒映在水面。

“我可以再想想别的……”希瑟沮喪地說。

“不。”斯内普揚起眉毛，懶懶道，“我認為"琥珀色"是個不錯的詞。”

“太好啦！”她松了口氣。

希瑟發現，在回顧了所有與斯内普有關的記憶後，自己的腦子不再那麼亂糟糟了。

[琥珀。]她默默地反複念着這個單詞，心中湧起強烈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