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溫度沒有白天那樣熱，晏辰彧說不想聞醫院消毒液味，所以他們坐到醫院後院玉蘭樹下的樹池。

關易從袋子裡取出來醫生為晏辰彧開得藥，打算幫他擦到手腕上。

“塗這個吧。”晏辰彧從兜裡掏出早上他買給他的那兩支。

“可是醫生的……”關易看看手裡的，欲言又止。

畢竟是人家的身體，那就按要求辦吧。

手腕一圈都抹上了藥膏，晏辰彧手要小心放着，不然會蹭到。

怎麼放好呢。

“怎麼了？”晏辰彧看出他的心思。

關易依舊看着他的手，握着搭到自己胳膊上：“你這樣待會吧，等藥幹掉。”

“好。”

晏辰彧呼吸輕拍着他後頸，距離變近了，關易往一邊挪了挪，搭在胳膊上的手隻能靠手指叩在上面勉強維系。

晏辰彧眼皮顫動：“我有做錯事嗎？”

關易如臨大敵般倏忽然擡起頭。

“當然沒有。”

他看見晏辰彧笑了，“為什麼躲我。”

準确地說是從早自習後他才開始躲晏辰彧的。為什麼呢，因為他總能想起昨晚的夢，晏辰彧把他當朋友已經很好了，他卻想要更多奇怪的東西，這麼做是為了扼制這個想法。

努力克制自己的眼睛不會像之前那樣無意識地去找晏辰彧。還有課間有幾次看到晏辰彧走來，他會匆匆跑去辦公室，其實辦公室根本沒人，老師也沒找過他。

關易沒發現自己的眼神已經飄忽向别處，不敢直視。

“沒、沒有躲。”

“可能我太敏感了，那等會我們一起走吧。”藥幹了，晏辰彧抽回了手。

“我可以看看診斷單嗎？”關易沒有回答他。

晏辰彧也沒繼續問，給他看了。

“要繼續冰敷。”關易看着單子，咕哝一句。

“嗯，家裡沒有，我覺着算了。”

“怎麼會沒有？”關易折好單子放進要袋子裡。

他家看起來肯定是應有盡有，還會有許多他沒見過的。

“阿姨不讓我吃冰。”

“這樣啊。”關易信了，“等下我們路過便利店買吧，裡邊有。”

“這是同意跟我一塊走了？”晏辰彧問。

關易看看他，嘴唇半張，糾結半天卻怎麼都拒絕不了，最後輕聲應了。

天色比剛才暗了些，醫院裡開了燈，樹影被照得破碎，關易往樓上看了看，爺爺現在應該又在跟護士周旋吃不吃藥這事。

“你有想過以後學什麼專業嗎？”他突然想問晏辰彧。

晏辰彧：“聯盟軍校。”

關易不再看樓上而是看他：“聽說要學幾門語言，學業訓練壓力都很大。”

“對，但比待在芬特斯自由。”

芬特斯就是他們生活的星球，聯盟的首都，但是聯盟軍校不在首都，在另一個星球。并且在聯盟任職要求掌握聯盟下三個星球的語言。

關易不知道是誰束縛他，所以隻能靜靜聽他講。

“你呢？”晏辰彧反問他。

關易動了動腳，踢到了地上的玉蘭花瓣。

“我想去做武器。”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是爺爺的願望，他以前就是武器工程師，後來組員出了重大問題，整個組都被開除，他再也回不到軍區，最後随便在城市裡的汽修廠待下來了。”

關易猛然闊圓眼睛，他感受到晏辰彧手覆在他發頂，撫弄了幾下。

不過放下手時手裡捏着片小葉片。可能是他想多了，他想。

“看來畢業我們也有很多機會見面。”晏辰彧說。

關易蓦地低下頭，雙手緊捏樹池的大理石圍邊，嗫嚅：“我會一直在芬特斯的。”

“但我們都會進軍事基地。”晏辰彧将結果坦白在明面。

沒錯，他們都會在軍營中生活，無論是聯盟直屬還是星球直屬，總歸會見到。

他們走在路上，晏辰彧拿着剛從便利店買的冰袋敷手。星星慢慢遍布天幕，關易問晏辰彧車停在哪裡，這麼不疾不徐地走司機難道不會着急？

晏辰彧說不會，司機甚至還很願意順路送他一段。

“我們不順路吧。”關易簡單理解為字面意思。

前邊就是地鐵口了，旁邊是停車場。

晏辰彧在這裡停下：“因為他在，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關易搖搖頭，說不用。

“明天見。”晏辰彧走向了停車場。

即使這裡光線不亮，他知道他剛剛笑了。

白色身影即将隐沒進黑暗。

“晏辰彧。”他叫住了他。

聽到裝藥的塑料袋子輕聲作響，他一定轉過來在看他。

“穿夏季校服也很好，你這樣會中暑的。”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