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蔓延速度極快，又難防禦，它好像完全就是不需要傳播的媒介一樣，無論怎麼躲都會被傳染。

雲青梧和十五也做過實驗，最後發現這種疫病就是針對凡人被制造出來的。無論是他還是妖族的十五，他們都沒有被傳染，隻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全身的力氣都被突如其來的疫病抽走，他們隻能感受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地腐爛，聞着從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惡臭味。

藍天依舊高高挂着，配着那悠悠蕩蕩的雲，簡直就像一副虛假的畫。

雲青梧再一次熬好了藥，跟十五一起，一份一份地分發給織春裡所有的病人。

他對着天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又冷靜了下來，開始用他會的所有方法去配置适合的藥劑，甚至偷偷用靈力去治療，但是城裡的人就是好了又壞，根本沒法痊愈。

他的救治，在此時變成了笑話，變成了刀。

“又是藥……”随着他慢慢走進擁擠的房間，人們轉過頭去，用着最後一絲力氣來表達自己對于這碗藥的抗拒。

“不用了。”

“雲神醫……我知道……我……我活不了了，你……你殺了……殺了我吧……”

“别折磨我了……”

痛苦不斷地加深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就變成了反噬他人的力量。

雲青梧不說話，也不再理會那些不想喝藥的人，隻是動作幹脆地将藥盛好又分給下一個人。

那個人病得不算太嚴重，還能自己坐起來，他擡起手，攔下了那碗藥。

“雲神醫，有意思嗎？”

雲青梧沒懂他在說什麼，明顯地愣住了。

那個人把雲青梧的反應都看在眼裡，刻薄地笑了一下，這一笑帶着他嘴角上腐爛的皮肉裂開，他卻像已經沒有感覺了一樣，又繼續說：“看着我們痛哭流涕，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像條狗一樣趴在你腳下對你搖尾乞憐，向你要一碗藥……”

那個人語速有些快，呼吸漸漸跟不上他的話。

他喘了幾口氣，好容易把氣喘勻了，看着雲青梧，眼裡都是血光，恨不得把他扒皮吃肉。

“其他鎮早就沒有什麼疫病的消息傳來了，肯定是都得差不多了，隻有我們，躺在這兒等死。”

那個人又陰毒地笑了：“偏偏我們這兒還有一個神醫，死都不讓我們有個好死！”

“雲神醫，你想出名最好也換個方法。”

？

他在說什麼啊？

什麼叫……“想出名”？

雲青梧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拿着一個大鐵錘，從後面冷不丁地砸了一下，這一下就直接把地面也打穿，把他釘進了黑幽幽的地底。

他感覺他被浸在了最冰最冷的水裡，骨頭裡像是塞了棉絮，提不上力氣，呼吸都被這樣的冰冷攝住了，他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吸不進空氣，隻能讓肺裡也灌滿了冰涼涼的水，慢慢慢慢地結了冰。

他之前确實是想出名，他要有名才能娶卻卻的。

但是他現在不想了。

他隻想負他該負的責任。

他是青龍，本來就是要保護所有的凡人，幫他們度過這樣的病災的。

他真的……沒想過會這樣。

雲青梧面色蒼白，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蹲在那個人身邊，還保持着遞藥給他的姿勢，明顯已經懵了。

他的師傅之前跟他說，人就是那種你需要的時候他就把你當神，不需要的時候你就是狗的東西。

師傅叫他小心。

還跟他講過一個他的前輩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條青龍為了他被他保護的人對雨的祈願，很快地選了一個繼承人，然後融入天上人在的那片無邊海，把自己所有的血液變成了一場大雨，滋潤了那所有的土地。

最後他落在了當時的皇帝的宮中，聽聞凡人的皇帝向來尊重龍族，他也想在離世前看看凡人們選出來的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