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禮結束後，就到了鬼市閉市的時間，小鬼們也不再瘋鬧，一個個陸陸續續地準備回自己在鬼市的居所了。

白纨抱着陛下買的一堆東西，看着懸在眼前的卷軸，細細地點着賬。

鬼市和其他地方的貨币不通，他們隻接收其他地方的消息和幽蘭作為在鬼市與他們交易的憑借。

買月華用了五個消息，買花蜜一小罐用了十三個消息，買琉璃燈用了五百朵幽蘭——還是賒賬……買小魚用了四個消息，買小吊墜用了三百朵幽蘭——又是賒賬……

白纨冷着臉看着賬，将點清楚了的一堆東西放入乾坤袋裡，空出手來，憑空寫了一張帖：「陛下欠衆鬼幽蘭三千七百八十二朵，速。」

帖子自己燒成了一個球，又巴巴地在空中展開，顯出另一張帖。

「幽蘭已經送達，勞小公子清點。」

白纨剛打算說什麼又被一張新帖子打斷。

「陛下在外，購置物品沒個把關的，買起東西來沒輕沒重的，還望小公子多擔待些，盯着陛下些。」

這話說的也有理，白纨正打算回帖，就見白芷又遞來一張帖。

「小公子，萬貫的家财也不是這麼敗的，這一點您千萬不能跟陛下學。就他那個買法，小公子，饒我抱怨一句，家裡已經沒多少庫存了！！！！！」

“再種就是了。”陛下的聲音冷不丁地在白纨耳邊響起，擦着耳廓過去，帶着他的吐息。

白纨一時被驚到，都沒注意着陛下說了什麼。

眼前卻又多了一張帖：「小公子，不是我說，就陛下那個亂花錢的德行，要沒人拉着，指定出事。我也蠻好奇的，你們出去能碰到什麼？家裡什麼沒有，非要出去買，一買就是一大堆，陛下是花錢上瘾嗎？」

白纨簡直沒眼看，擡手将帖子撤去。陛下卻不以為然，若有所思地點頭：“白芷說的有道理。”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看他那個沒打心裡過的笑樣白纨就知道，他這兒還有後半句：“有道理也不聽。”

果不其然，隻見他笑着揚手一拉，手中就多了個白芷在那頭遞過來的乾坤袋，袋中都是準備好的幽蘭。上好的品質，無論放到哪一界都能大賣，在鬼市更是如此。

就是這樣貴重的東西，陛下接過之後就随手給了旁邊站班的鬼侍。

“勞你分配一下。”鬼侍接過袋子，止不住地點頭，連忙跑着去送東西。

白纨看着陛下有條不紊地使喚着别人，卷起賬單，彈指将它燒去，眉眼帶笑。

“我們是再轉轉還是現在回陵山？”白纨跟在陛下身後，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青丘沒什麼事，人間事也都寫完了，白纨目前沒什麼事要做。

若是讓他在鬼市“陪”陛下多逛幾圈，他是萬分滿意的。陛下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一般也就是慣着他，他拉不下臉，覺得買了孩子氣或者不符合身份的東西，陛下就開口要了，最後全都一股腦地塞給他。

就白纨現在拎着的一大堆，至少三分之二都是陛下買給他的。

陛下總是慣着他，聽他這樣問了就知道小狐狸是想接着逛的，隻是大部分攤子都收了，他覺得再逛下去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白纨聽見陛下說：“陪我再逛逛。”

“嗯。”白纨輕輕地應着，表面上看着毫無波瀾，心裡卻早就翹起了小尾巴，美滋滋地滿意。

鬼市散了場，四下靜悄悄的。白纨心裡剛壓下去的關于雲青梧和玄豫的一些不确定的念頭又冒了出來，剛好和陛下同時開口。

“青龍一事……”

“當年雲兄……”

聽聞陛下也在問這個，白纨便不再開口，等着陛下繼續說。

陛下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稍微頓了一下，又繼續道：“青龍一事确實疑點重重，我這些年也反複看了看，就是不知該從何處入手。”

他又斟酌了一會兒，一擡手，陽簿出現在他手上。

“當年我與你都看過了，依照蘇姑娘的命數看，她不應該會死在那個年紀。”

蘇卻卻的命數白纨也看過，她确實不該死在那個時候，她應該會和雲青梧完婚，然後幸福快樂的過完一生，最後老死在雲青梧懷裡。

此生隻有先于她離世的父母，再無其他喪親之痛。

但是蘇卻卻并未過上那樣美滿的生活，她好像一朵花，還沒有到花期就過早的凋謝了。

白纨覺得蘇卻卻就像話本裡的次要角色，還未演到她後半程的戲份就早早地離了場。

他覺得像這樣按照天上人的标準才是真正的不符合命數，也是真的該罰。可是他卻沒有看到誰受到應有的懲罰。反而是雲青梧……

蘇卻卻那麼一遭，倒像是雲青梧在受罰。

“你覺得呢？”陛下收起陽簿，垂着手，不再看白纨。

白纨沒直接回答，盯着陛下的手：“你覺得天上人到底是什麼？”

“……”

陛下沒答，白纨心想：“他是不好說什麼。”

“天道吧。”

男人帶着輕嘲的聲音在白纨耳邊擦過，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一如既往的讓人分辨不出情緒。

可又有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