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齊疆聲音撕裂,眼目欲眦。
齊琇驚醒,尚未來得及揉揉眼睛看清外界,一道聲音響在頭頂,如驚雷乍開。
“琇琇,是爸爸啊。”齊裕斌那張俊臉上咧出個醜陋的笑來。
齊琇發出刺耳的尖叫,将雙目緊閉起來,手捂着耳朵,哭嚎着往齊疆懷裡鑽。
過去齊裕斌喝醉酒時,齊琇是他最順手的沙包。
“沒事沒事。”齊疆一下下拍撫着她幼小的後背,竭盡全力将勇氣與溫暖度給她,可卻無濟于事。
齊裕斌卻若無其事地坐在院中擺放的餐桌前,拿起筷子道:“還有個羊肉粉條鍋,可以啊閨女,沒白疼你倆。”
又扭頭向院子裡,“種的還有小青菜啊,這得多來幾顆。”
他的腳步混亂黏連,故意從作物嫩芽上踏掠過,再拔出棵棵植物,院子裡的桂花樹被他踹得倒歪斜立。
“屋後不種些東西嗎?那兒的肥料多,長勢肯定喜人。”齊裕斌的笑容看着有些癫狂。
聽着齊琇一聲聲止不住的号哭,齊疆把她抱進屋内。
随後與齊裕斌對坐在案前,“消失在我們的生活裡,否則我不介意帶你去死。”
“嗬,我閨女脾氣和本事都見長啊。”
語氣充滿了讪笑和惡心,齊疆忍住要幹嘔的身體。
她從廚房拎出把菜刀來,又在桌面上擺一個打火機,示意他選一個。
齊裕斌已經吃過刀的虧了。當年齊疆竟握着他的手捅進她自己的腹内,如今想想,也不能不算有餘悸。
他拿起打火機把玩着,問:“又是什麼招?”
齊疆從他手中奪過打火機,将酒精爐點燃,又将桌上的透明酒瓶頸磕在地上,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将酒精直接澆灌在酒精爐上,一聲砰響,火光映照着齊疆的臉龐,她的話像是從另一個空間而來:“我不在乎死活,更不在乎火燒碾過另外一隻螞蟻。”
将剩餘的酒精揮灑到自己和齊裕斌的身上,“一起去死吧。”她将對方推至近火。
齊疆是說真的,她願意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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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傍晚,祝春知将屋内的最後一點東西整理好裝進行李箱後,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坐到夕陽垂暮。
入夜後,祝春知來到齊家院門前,聽到屋内嘎嘎在狂吠的聲音。然後是瓷落碎地,仿還伴着呼呼的火光。
有一道男聲呼喊哀嚎着叫道:“你可真有種啊齊疆,你給老子等着。”
祝春知正欲進去,院内忽跑出來一個人。她住了腳步立看,那人襯衫濕了個透,五官逼仄,腳步蹒跚着快速向前,用手捂着的右胳膊上似有幾個偌大的白水泡。
待那人過轉角後,祝春知敲了三下院門,未等回應便直接進入。
此前所見的作物此刻都被拔出晾在水泥地上,像是一株株青綠的屍體。
院内的火光已被澆滅,白牆體上灰灰水水淌出屋外。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兒漫天襲來。
齊疆癱坐在木椅上,面色灰白,懷裡是抽抽噎噎卻不敢哭出聲的齊琇。嘎嘎在腳邊趴着嗚嗚地叫。
祝春知看着眼前人,如破落的小鹿,剛曆了場生死劫,驚魂未定。
看清來人後,齊疆緩愣的表情有了松動。
“剛放假回來?”祝春知盯着她問。
齊疆點點頭,并不能夠言語。
“燒傷了嗎?”
齊疆和她懷裡的小女孩同時搖搖頭。
“陵梧高中?”
齊疆凝眸看向祝春知,不知她的問話是何意,沒有回答。
祝春知大抵最讨厭看到人這副表情,讓自己生厭。
讓自己,無能為力。
“說話,齊疆。”
“是。”
吐出這個字後,齊疆輕輕拍了拍齊琇,“先起來,姐姐收拾收拾。”
齊琇也跟在她身後,一起理桌椅,掃院子。
反倒是她祝春知站在這裡,格格不入。
自讨無趣。
祝春知搖了下頭,唇角扯出笑來,走出門外。
片刻後,院内忽地傳來齊琇稚嫩的喊聲:“姐姐,怎麼了,姐你别哭。”
這才該是十七歲的樣子。
祝春知在自己的防老保險中劃去一筆,重新推開鐵門進了院内。
立在已經蹲伏着身的齊疆面前,半跪下一條腿,緩緩用手擦拭着齊疆的淚,然後伸出右手去,輕聲問:“要跟我走嗎?”
齊疆自淚眼婆娑中醒悟,面前祝春知的容顔如玉,鎖骨的雲白疤熠熠。
“要。”她的聲線孱弱。
“聽我的?”
“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