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呢,你們不需要管我了。”
療養院打來電話說祝如敬的精神好了很多,她該去探望了。
祝如敬是比祝明貞小三歲的妹妹。
母親祝明貞不知道什麼原因,和祝守拙分了手後沒過多久,祝春知誕生。
張靖田将其抱在懷裡喜樂得很。
祝明貞對她的到來卻是恨極了的,婚事的操辦一切憑聽張家的,可偏有一條不容商量,說這個孩子應當要跟她的姓。
張靖田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她之前的相好也姓祝。
後來再看祝春知,怎麼瞧怎麼像那個祝守拙。
此後張靖田和祝明貞兩人都對祝春知不聞不問。
因着祝明貞剪不斷理還亂的事兒,祝春知先是被養在外公外婆家。再是到祝如敬成人後,在祝如敬膝下長到十幾歲,再被張家接回去。
祝春知是有些怕祝如敬的。
一面是覺得愧對和無以回報,一面是懼怕她随時抛下自己獨赴黃泉。
療養院位于西州一處山清水秀的地兒,祝春知跑了好幾個城市才終于選定還是在家鄉的此處給祝如敬養老。
幾年前祝如敬體檢時被查出肝癌早期,做了手術後,醫生将祝春知拉出病房外直言:活不過五年。
她倒甯願自己替祝如敬受了這些。
打車到療養院後祝春知将鮮花與水果放下,彎腰理了理祝如敬的發。
而後額頭相貼,輕輕喚道:“小姨。”
“嗯。”與長姐祝明貞的性子不同,祝如敬悶悶的,撂塊大石至她心間都激不起異動。仿佛她本就是為承受而生。
此刻也是如此,任由護士在她手臂上抽出幾管血。
祝如敬的額頭沁出冷汗,久病裕疴的身體一聲不吭。
待醫生和護士走後,祝如敬才拉着祝春知的手,“不要顧我。”
祝春知笑着搖了搖頭,不顧着她自己還能去在意誰。如瀕臨懸崖身将下墜時單手所能抓住的最後一握石根。
深埋于土的石沒了,祝春知也願意一塊往下墜落。
祝如敬沒讓她在療養院待太長時間,說是會染上自己的病氣兒。
回槿合路的小院前,祝春知特意去了市中心一趟,買了各類小吃,還有令人眼花缭亂的玩具,拎着遞給在院中安靜坐着寫作業的齊琇。
齊琇擡頭,眼神露着怯看向齊疆,見她點點頭,才終于接下,掩不住的高興喜悅。
尤其是其中一隻粉色木馬椅,齊琇坐上去時口裡念念有詞:“小馬小馬,快快跑!”
祝春知回到自己卧室還沒等躺下時,又聽到了三下敲門聲。
好像有點煩。
她抓了抓頭發,無奈地開門。
一擡頭一高一低兩處笑臉逢。
“祝姐姐,下樓吃點東西嗎?姐姐還支了幕布,可以看電影呢。”
祝春知沒認真聽,隻想着自己想說的話,對着齊疆沒好氣兒道:“有手機嗎?”
“有。”
“177......”
齊疆忙不疊地掏出手機記下号碼。
還沒容她再确認一遍,又聽祝春知語氣有些嚴肅道:“加微信,有事兒發消息,别總上來。”
齊疆的心隻因着這句話就好像受了什麼挫一樣,唇線緊抿着,肩膀坍頹,好像天下都塌了下來。
明明此前聽過無數刺耳的冷眼冷語,比這更甚千百倍。
她隻是想,同祝春知說幾句話。
“我知道了。”
她聽到心碎的聲音拼湊成音節。
祝春知覺得好煩。怎麼了嘛。
怎麼還要去哄人啊。
站在面前的齊疆比她高個三四公分,穿一件淺藍長袖襯衫配深色牛仔褲,頭發較日系短發更長些,近乎褐色的眸中蓄着透明的湖泊,眼眶绯紅,連眼旁那顆淚痣也跟着泛紅。
“你剛才說什麼?”祝春知清了清嗓子,以自己認為還算和善的聲音問齊琇。
“祝姐姐,我們一直等着你呢,跟我們一起吃火鍋吧。”
祝春知摸了摸齊琇的馬尾辮,溫和着說:“好。”
齊疆無聲走在前面,待祝春知走到院内的小餐桌前時,替她拉開椅子。
夜晚降下了藍色的暗星,便攜投影儀小聲嗡鳴着,在白色的幕布上投出色彩,放的是宮崎駿的《哈爾的移動城堡》。
齊疆在一旁替祝春知和齊琇布施着碗筷,然後将食材投入湯底中,除卻這些動作外便安安靜靜。
飯後祝春知本打算承攬洗碗掃地等一應家務的,卻被齊琇伸開雙小胳膊攔在身前。
“祝姐姐,我和姐姐一塊兒整理就好啦,”齊琇輕拉下祝春知的肩,附在耳邊小心地說着,“還有哦,我姐姐說,很感謝你。”
所以才有了這大費周章的一番招待是嗎?
祝春知覺得自己真的是過慣了虛幻的日子,不用心去想這樣的真情。
“知道啦,”她又彎下腰,同附在齊琇耳畔說,“不客氣。”
臨上樓前,祝春知向着齊疆招了下手,對方快走了幾步過來。
她從谌歲那兒得了消息,齊琇和齊疆的爹正沉溺于賭場和祝春知設下的溫柔鄉,一擲千金。還未顧得上來找這兩個“離家出走”的孩子。
祝春知斂目道:“他近幾天都在賭場,得個一年半載的出不來。不用擔心被他找到。”
齊疆在聽到“他”這個字眼時神色有了警惕,聽到祝春知說不用擔心時,微微舒了小小的一口氣。
“晚安。”祝春知背對着擺擺手。
“晚安。”
晚安。祝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