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祝春知坐在陽台邊端着杯咖啡閑翻着一本《白沙宋墓》。桌上擺着水植的郁金香種子的玻璃缸,種子已露出水芽。
齊疆慣喜歡在屋内屋外重些花花草草的。那時祝春知說想看看顔色淡一點的花的盛開,齊疆便買了郁金香的種,在12月份種在透明玻璃缸中。
樓下齊疆正手拿一把匕首将昨天被齊琇用炮炸過的旺仔牛奶的罐子的蓋啟開,齊琇蹲在一旁看,嘎嘎像要故意惹人目光那樣咬着齊疆的鞋帶。
沒一會兒就新擺了一排開了口的紅罐子,看着倒也喜慶。
齊疆正欲進屋再去做兩套試卷去時,門口進來了一個人,十七八歲,五官小巧精緻,短發垂晃着,活潑而俏皮。
齊疆先是擡頭看向祝春知所在的位置,沒看到對方有任何表情,繼而問向來人:“你怎麼來了?”
“你挂我電話,我有點擔心。”陳怡然才不會說自己是想來見齊疆心中的“姐姐”的。
畢竟這裡是祝春知的家,齊疆還沒有堂而皇之邀人來家的本事,況且眼前這人還欠她的,于是她抿了下唇,對陳怡然道:“我們出去說?”
見到來人,齊琇放下抱在懷裡的嘎嘎,跑過來沖進了陳怡然的懷中,嘴裡道:“我好想你呢陳怡然。”
陳怡然親昵地親了親齊琇柔軟的臉頰,“陳怡然也好想我們琇琇呢。”
祝春知始終像是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似的,垂眸在書間。
陳怡然見齊疆那麼緊張的神色,再順着她的目光往樓上看,果真看到了一個神仙似的人物。
穿着米色針織開衫,内裡一件深灰色高領衫,盤發低低的。
低頭啜飲的樣子美得毫無攻擊力,卻又清冷疏離。看起來和齊疆好相配。
“去老地方?”
“不用去不用去,我知道啦知道啦,真的明白了。”陳怡然擺擺手,顧左右而言他,“不打擾你學習了,你先進去吧,我回了。”
說着走出院落外。
待齊疆送完來人回身時,陽台上已不見祝春知的身影。
中午做好飯去敲她的門時,依舊是無人應。院内的白色奔馳沒了蹤影,嘎嘎也不見了。
一直到下午四點,齊疆照例去滑冰場教小孩子。
氣溫驟然下降,天氣冷極了。
夜晚十點,商場沿街開進了一輛救護車,警車緊随其後。齊疆拿好滑冰鞋往回走時,總覺得身後有股陰側側的風。
太陽穴的青筋微微凸起,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沒有錯。
在第三次回頭時,拐角處露着一點鬼鬼祟祟的衣物下擺。
齊疆利用周遭的建築物探查身後的人影,看到那人穿着深色上衣,黑色長褲,戴一頂漁夫帽。
看着很是熟悉。
齊疆定了定晃動的心神,穩住發顫的聲音高聲喊:“出來。”
沒人應,那一處衣角被迅速收回。
“齊裕斌你出來!”她的聲音凜冽,如叢生的冰川一角。
“呵呵。”
齊裕斌自黑暗的牆角中走出,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拇指被紗布裹着,像熄滅齊疆的希望的屍。
那張俊秀的臉皮上又滾了一層無賴:“原來你住在這兒附近啊,我還尋思你和琇琇去哪兒了呢。”
“不關你的事,”齊疆朝他走去,緊咬着後槽牙,聲音低低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不能在這兒嗎?我也想來城裡熱鬧熱鬧,享一會兒樂啊。”
齊疆緊盯着他裹着紗布的位置,語氣也添了分邪性,問:“手怎麼了,欠錢被人砍了?可真是惡人自有天收啊。”
“是啊,兜裡沒什麼錢了。就想着來跟我的女兒借點。還想着琇琇應該也想我這個爸爸了。”
“齊裕斌!!”齊疆放下冰鞋,憤然拎起了他的衣領,沖着他面上揮了幾拳,“你早該死了。”
齊裕斌擡起臉,吐出一口血來,“看着你現在住的地方環境很不錯,聽說收留你們的還是西州大學的教授?”
他又咧起嘴無賴地笑着:“齊疆,你可真算是長本事了,那女人長得可真漂亮啊,夠勁兒。”
聽到他提祝春知,齊疆腦内的弦頓時繃緊了。
待聽清楚他的意圖時,齊疆的聲音淡淡的,不再是過去會有的對着眼前之人驚懼的态度了,反而異常平靜:“我真的會殺了你的。”
“行啊,反正你已經成年了,我這條命要是能讓你也進去,也算是一報抵一報了。”
齊疆的拳腳便又招待上去,眼睛裡流露着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安定:“你活該的。你活該的。”
齊裕斌并不怎麼反抗。
“齊疆,”倒在地上時,他的身體忽然牽扯着那張陰毒的臉回過頭來,“忘記給你過生日了,給你補一份生日禮物,在老宅裡,有時間自己去找啊。”
他又笑了,那笑有些癫狂,像蛇吐出淬毒的信子。
她明明距離希望那麼近了,琇琇也距離幸福那麼近了。
齊疆無力地垂下手,她真該賭上自己的命運去做了。
“你說,我就這幅樣子去公安局,你是不是得被關了,還得讓那個漂亮的女人來贖你?多麻煩人家啊。”
“你要多少?”
“一萬。”
看齊疆頓了一下,齊裕斌問道:“不值?”
齊疆沉默着解開手機鎖,将快要到期的定期存款提前解除,轉過去一萬。
腦海内隻剩下一種聲音:不能再這樣。不能再這樣。
遇上齊裕斌時,她總是過于沖動。
或許這種沖動會要了她的性命也未可知。
回槿合街時,院内橙黃的燈亮着,溫馨的燈光委地。祝春知正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撫着嘎嘎的頭。
齊疆調整好表情,笑着問:“姐,你回來啦。琇琇睡了嗎?”
聽到她的聲音,祝春知擡頭看了一眼,“嗯,睡了。出去了一趟。帶嘎嘎洗了澡,要不然身上總有股小狗味兒。”
齊疆也蹲過來逗弄着嘎嘎,可伸出去的手手背皮膚泛着紅,有地方還破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