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疆難得放假,夏日初陽的清晨,給祝春知和齊琇做好玉米粥和小煎餅後,她拿出了紙筆繼續完善待會兒要走的遊玩路線攻略。
計劃是早就拟定和争得了祝春知的同意的,是一個盼望了許多時的日子。
遊玩地點是西州博物館,她記得祝春知很喜歡各類手工制作的東西。
打車到達西博後,三人就直接奔着制作漆扇的地點去了。
齊疆指着一個春日綠的顔色說:“我選這個吧。”清新盎然的綠,是祝春知的調性。
祝春知挑選了淺紅近粉的色彩,黏着純白與鎏金,契合着敦煌飛天壁畫的色彩。
像火焰,像燃燒的心意。
和着橘子油調好的色漆一起倒在清水水面之上,再将選好的扇面沒入進去旋轉。
再次拿出時就已經是扇面上就已經撲滿春天了。
祝春知伸出手:“我看看。”
齊疆有些倒刺的手指尖觸到了祝春知的手心,她倒像被燙了一下。
祝春知回眼打趣道:“我手上有電?”
可能還真有。
齊疆離她遠了些,卻被她抱怨:“幹嘛啊小齊疆。”
祝春知的手揉撚上了齊疆的耳垂,輕輕反複了兩次,卻滾燒成一片。那塊兒熱燙處好像真的能滴出鮮血來。
誰都沒注意到背後兩道炙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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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職的日子裡,玉洋酒店裡忽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五官清秀,妝容精緻,金絲眼鏡下的眼神卻是銳利的,透着冷意。
齊疆見過她的,隻不過上次卻還不是這樣的态勢。
谌歲坐在酒店的貴客廳中,語調淡淡地陳述,“菜品種類不夠豐富,人員規培不合格,衛生也遠遠達不到所要求的标準。”
挑剔的語氣,卻令人無法反駁。
直到上到大堂經理,到保潔人員,酒店的員工都被挑剔折出一番筋骨來,谌歲才站起身。
将齊疆叫到休息室。
“趙總要見你。”
“誰?”
“祝春知的前女友。”谌歲如是說道。
晚八點,齊疆被載到一間裝潢華麗的二層咖啡廳前。
谌歲在前引着路。
這是齊疆第二次見到趙瀾争。
長發随意披至頸間,紅衣的袖腕處刺着精緻的花繡。侵略感像張揚的木本曼陀羅花。骨子裡是上民悠遊的姿态,渾身透着不可冒犯的氣息。
“喜歡秦倜?”趙瀾争沒有擡頭,語氣裡含着調笑,似乎在嘲弄對面人的癡心妄想。
“她叫祝春知。”
“哦,對,祝春知。”趙瀾争自雜志後露出半張面來,緩慢問着,“所以你喜歡她嗎?”
“喜歡。”答得明明白白坦坦蕩蕩,一時間讓趙瀾争那些纏纏繞繞的心思無所遁形。
“小孩子過家家的喜歡?”
“趙總,您不必這樣問。如果不是命運使然,像祝春知那樣的人,我無論如何是不能遇見的。我明白,我心裡的思想都見不得光,我也從未讓它見光,我自知不配。”
“你能明白就好,也不枉費我再來這一趟。”趙瀾争不再是翹着二郎腿的姿勢,而是傾身以微微逼迫的姿态,輕言道,“不要逾越。”
“她身上的所有印痕都是我留下的,整個人都是我的。她在我身旁這麼些年,一寸一厘的血肉都無法割舍盡了。”
齊疆的目光忽然變得關切,身體不自覺向前,聲音也堅定:“鎖骨和肩上的傷疤也是嗎?”
“是。”趙瀾争微微點頭,回答的口吻仿佛是勝戰而歸。雙手交疊撐在下颌,垂眸時眼皮向下看,嘴上勾出淺淺的笑容。
齊疆沒動面前那杯咖啡,望着窗外的景緻微微出神。
趙瀾争對對方這種态度頗為不滿,指節扣在黑色玻璃桌面上。
安靜的空間裡忽然綻了句聲:“她隻是她的。”
這時候的齊疆哪裡還是啞巴了。
“本來我還想,我怎麼配和您一塊兒同為春知的愛慕者,現在我知道了。”
齊疆頓了頓,指尖抵在杯身沿,認真地盯着趙瀾争,說:“是你不配。她的心軟并不是你炫耀的資本,趙瀾争。”
“我當然知道我難和她并肩,但我會去争取,竭力地,不止不休地争取,直到得出她一個愛或不愛的結果。”
“或許春天該生長在遼闊疆域,不長在陰暗水澤之中。”
“我會永遠保持少年人永恒純潔的希望和愛,全部都奉予她手中,一任她要還是不要,永遠忠誠。”
齊疆的話說得酸極了,卻盛滿了赤誠。她想,這或許是祝春知所需要的。
她起身,幹淨利落地休戰:“再見,趙總。”
“哦,忘了說,春知早就将你尾指戴的對戒的另一隻摘下了,”齊疆站停了腳步,回轉身來,“我親眼見着她扔進了西河裡。”
齊疆又撒謊了。因嫉妒?
嗯。因嫉妒和痛心。
趙瀾争将右耳的助聽器重新戴上,她哪有多麼自矜,不過也是在啃噬那枚存着舊愛意的戒指。
恐連谌歲都要歎一句:她可憐兮兮。
谌歲在遠處看着齊疆對上趙瀾争這位淩厲的主兒都未生怯時,唇角微微勾起。
有生之年,她可能要看到趙瀾争在祝春知和齊疆這兩位身上跌一個大份兒。
看趙總的神色,恐怕是不得把玉洋酒店買下來日夜摧折齊疆啊。
要不說還是她谌歲了解人呢,轉頭趙瀾争便讓她找人去簽文件。
谌歲揣着答案問問題:“什麼文件?”
“酒店股份轉讓書。”
沒幾日後的會議現場上,玉洋酒店老闆戰戰兢兢地鞠身遞筆。
趙瀾争自沙發中起身向會議室外走去,谌歲也随她向外走,聽見她問:“你之前說齊疆在什麼崗?”
“客房主管。”
“她不是高中剛畢業嗎?”
谌歲表示肯定地微一點頭,說:“是。”
趙瀾争回眸,“有意思。”
谌歲咂摸着她話裡的意思,問:“您還要去?”
“為什麼不呢,逗逗小孩兒。”
後來趙瀾争果然親自去了酒店客房,插兜巡視的姿态如君王行幸。
趙瀾争隻微一俯身用眼睛一瞥幹淨整潔的洗漱台,谌歲很快明意,對經理道:“把客房主管都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