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知夢見了夏夜與滿星。
是過去與祝如敬一同躺在老家房子的天台上,熟悉的場景。
竹席旁燃着蚊香,袅袅依上。
而後不知是夢還是什麼,她忽然感覺好像有人踮着腳從床上下來,睡在了她的旁邊。
她沒睜眼。
沒一會兒,肩頭被濡濕,嘴唇好像被什麼溫柔的東西飛快地啄了一下。
醒來後齊疆已經去學校了,祝春知坐起身,她想,或許她愛自己并不是錯覺。
在她動心的瞬間,轉瞬又覺得自己惡心。
她有一襲清晨的夢要留待确認。
之後再同齊疆通視頻時,面對着對方純稚的眼神,祝春知總會想起那晚,心内也開始發燙。
她開始嘲弄嗤笑自己:多大年紀了居然這樣,有些惡劣地貪求一個小孩子的喜歡。
手機這端齊琇撒嬌般問道:“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嘛。”
“不知道呢,下周三有考試。”
“也别太拼命了。”祝春知看着齊疆的臉越來越瘦了,眼圈也重。
“嗯。”齊疆溫柔應道,可明顯會是陽奉陰違。
祝春知想再勸着說什麼,卻沉笑着搖了搖頭。
這或許,本就是齊疆該走的堅實而正确的道路。
再次騎車來齊疆這兒是冬至過了的兩天後了,12月23号,齊疆的生日。
祝春知提着蛋糕,規規矩矩地等在屋前。
齊疆遠遠地見了月光下站着個熟悉的身影,急忙跑了過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啊,站外面多冷啊。”
“齊琇在學校呢,回不來。”
“什麼?”齊疆利落地開門将祝春知拉進屋内。
“所以今年的生日就湊合過吧。”祝春知淺淺笑笑。
眼前人比屏幕前還要更瘦些,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齊疆剛俯下身将拖鞋擺在祝春知跟前,再站起來時竟覺得一陣眩暈。
“唉?”祝春知忽然從包内掏出紙巾來,捂在齊疆鼻子附近,“怎麼流鼻血了?”
怕沾到祝春知的衣服上,齊疆緊忙後撤着,手接替對方的手按在鼻子上,“沒事沒事。”
常有的事。畢竟從早5點學習到晚12點,鐵人也扛不住。
齊疆沒仔細管這些,隻看着祝春知問:“你今晚在這兒嗎?”
“回去。”祝春知溫柔道,“怎麼,難道留在這裡?”
“今晚太冷了,風也很大,騎車冷。”
沒等祝春知回些什麼,齊疆又搶先道:“并且我還在流鼻血唉。”
沒說出口的是:我好想你。
能在如此疲憊的日子裡看見你,于我來說是多麼偉大的時間。
聽到齊疆用少有的撒嬌語氣說她在流鼻血,祝春知忽然擡眸細看了她一眼,過了許久,點點頭。
齊疆怕掩飾不住自己的欣喜,向裡走去,問:“牙刷是給你拿新的嗎?”
祝春知笑,“不然呢?”
“你上次來的時候用的那支還在,還有漱口杯,喝水的杯子,拖鞋什麼的都還在。”
祝春知愣住了。
齊疆剛才所說的話在她腦海裡來回盤旋了好幾轉,才終于落到她的心上。
原來在這間狹窄簡陋的屋子裡存着祝春知的一個歸處。
不會再像之前回到祝明貞那兒時那樣,牙刷杯子被随手扔掉。
有一個人,心盼她歸盼她到。
她終于有了停泊的彼岸。
一道話語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在祝春知耳邊,是之前谌歲說:“你知道那小孩是怎麼跟趙總說的嗎?”
“說她會永遠忠誠,向你祝春知。”
“怎麼了?”
見祝春知長久站立在那裡,齊疆扔下手中沾了血的紙巾,洗了手後試探性地微觸了觸她的手。
兩人手背相碰的瞬間,祝春知回過神來,左手撫上右臂,費力笑了笑,說:“沒事,吃蛋糕吧。”
關了燈後室内一片黯淡,唯有些月的光暈散微進屋内。
聽着祝春知手機内播放的生日快樂歌,齊疆忽然道:“好像少了點什麼。”
“什麼?”
“說不清楚,等我一下啊。”齊疆打着手機手電筒,從書桌前離身,自書包裡拿出瓶礦泉水,向祝春知走來。
将手電筒的亮度調到最大,手機被反置着,手電筒的光亮在上。
齊疆又按下了一旁藍牙連接的音響,撕去礦泉水瓶身的包裝,一連串動作被她做得流利悅目。
她将光秃秃的瓶身擱在手電筒透出的光上面,屋内的牆壁上霎時水光搖曳。
如星亦如愛人柔和的眼眸。
随機播放裡一首溫柔的旋律緩緩傾瀉而出:卻祈望有位同病相憐體己人,在跌墜時分能接住我靈魂。
齊疆在閉上眼睛許願前,祝春知忽然問:“可以借給我一個願望嗎?”
齊疆笑:“可以三個都給你。”
祝春知雙手合十,“一個就夠了。”
“現在許願嗎?”
“嗯,現在。”
于是齊疆也合上眼。
半分鐘後,祝春知睜開眼注視着齊疆,用那雙含情脈脈的漂亮眼睛。
她将一隻胳膊伸直了,臉整個趴在上面,将放在包裡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向齊疆推過去,“生日快樂。”
齊疆覺得,面前人的神情比一切禮物都要珍貴,水波晃動眼前人的眼眸也溫柔地顫動着,眸光裡盈滿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