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幸運的話,她真的好想知道祝春知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會不會瘋狂,會不會心傷流淚。
祝春知的口吻堅決:“不用談了,要說的都已經說清。”
“可也不該再是她……”你口口聲聲讓我等五年,結果你重新喜歡上了那樣的人?
我倒甯願你是身旁有了其他新人陪。
一個愛你的,珍惜你的。在意你的生命甚于自己的。
她盯着祝春知的肩膀微微出神。
而趙瀾争聽到這話後笑了,盯着齊疆問:“怎麼就不能是我?你有什麼?不自量力?”
祝春知走過來擋在趙瀾争身前。
是啊,我有什麼?有的隻是不自量力。
我哪裡值得被愛了?哪裡值得被别人喜歡了?
是啊,對不起,是我心比天高。
齊疆輕揺着頭。
她從來不想被人看低,可偏偏,可卻是此刻。
視為山間月的人看到了她最為狼狽的時候。
螞蟻在臨死前掙紮的時候會感到痛苦嗎?
齊疆在自己的淚光中執拗地看向春知,嘴唇顫抖了幾下,像是在問:為什麼可以這樣對我。
那涓流般無聲謹慎視若珍寶的愛。
軟弱的,怯懦的?
可憐的。
于是春知被她的鹽海包圍,她如涸轍的魚,沉默地望向齊疆,竟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祝春知眉頭輕皺,拍了拍趙瀾争的手,“我們先走吧,讓她再收拾收拾。”
“你在騙我嗎?你真的沒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在意我嗎?”齊疆覺得好像被一切所抛棄,她最後問了一句。
沒留住她。
因為祝春知盯住她,說:“眼睛不會騙人的對吧,齊疆,你從我的眼睛裡能看出愛意嗎?”
齊疆認真看向她的眼睛,好像确實沒有一絲柔情,目光冰冷涼薄。
“不過是用你來消磨打發時間而已。沒有喜歡過。”祝春知那輕聲歎息般的語調。
說出的話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
趙瀾争攬住祝春知的腰,親昵極了,腳踩在齊疆的日記本上,撐傘将祝春知送至車輛前時,頭湊過去,兩人像是在親吻。
齊疆不嫉妒,此刻世界是一片灰暗。她更覺得自己那張臉、受傷的眼睛同流空的血液一起被踐踏。
委屈難以名狀。
但她隻是站在那裡安安靜靜地落淚,如同一棵灰色的樹,不能再做什麼。
眼睛在暗天下流淚,到了不能分辨事物的程度。好想忘記啊,好想毀壞,看着你在昏雨中抛下我的那雙眼睛。可它為何還能辨出遠在天邊的你的身形。
我好讨厭你。
祝春知。
讨厭到想現在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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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祝春知終究還是偷偷回去看了齊疆。
她獨自一人站在小院裡,好像被全世界抛棄了。
眼睛似乎被雨水淹沒,走路時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會跌倒在湖水中一般。
或者眼前的一灘積水就能使她溺亡。
祝春知沒去扶她。
她撐着那把隐在漆黑雨夜中的墨綠雨傘,靜靜看着齊疆。
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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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齊疆并沒能恨祝春知太長久,她偏偏死在了祝春知最讨厭的冬天。
使得往後每遇見一次冬天,祝春知都會記起,是自己害那樣一個鮮活的生命溺亡。
許久之後祝春知聽谌歲說:趙總找人去折磨過她。
“也是我的錯,早就應該跟你說,趙瀾争私底下派人去見過齊疆幾回。先是小打小鬧的尊嚴折辱,你知道的,那個人慣用這套。尊嚴落地之後再是軀體一俱。”
“後來我沒跟在趙瀾争身邊,也是後來聽别人說的,那次你讓趙總做替身流出绯聞照片,趙瀾争面上不說,私底下砸了一整間辦公室。”
“旁人都說她一隻耳朵不落好,于是她就示意讓人去傷害齊疆的身體。”
“她沒直接說清楚指令,但手底下的人顧着讓趙瀾争臉上高興,所以就故意蹲守在齊疆經過的路上,把摩托車騎得飛快,從齊疆身旁經過時故意摔倒。摩托車的手刹戳進了一同倒地的齊疆的左眼。”
趙瀾争她就是這樣幼稚,這樣無恥。她甚至在做完這些之後還能笑盈盈地看着你說:“難道我做的不好嗎?”
齊疆到死之前,那隻腫脹的左眼都沒有再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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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知半夜醒來時,手撫着心口,止不住咳地輕歎一句:“齊疆,你可真是讓我不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