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顧六壬依舊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

他已經在這黑暗中坐了一夜，在他面前依舊放着一部手機。

手機一直處于開機狀态，他坐在黑暗之中，就這麼看着桌上的手機，似乎在等待誰的電話。

一直到下半夜，手機，突然響了。

顧六壬沉默了一下，接了電話。

他沉默着聽着電話那頭的人說話，一直到兩三分鐘之後，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您放心，這件事情我會一個人扛下來，不會給梁氏集團帶來任何負面影響。”

停頓了幾秒後，他補充道。

“至于我家老爺子，還請您多多關照，他年事已高，有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不要讓他知道。”

顧六壬的聲音落在這一脈空氣中，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環顧着奢華的辦公室，仿佛看見自己辛辛苦苦建起的高樓大廈即将在這一刻崩塌，可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

……

與此同時，在世紀大酒店的頂樓，沈聆完成了黎磊的囑托。

夜色之中，天台空無一人。

沈聆坐在這一脈夜色之中，似乎也融入了這一片靜谧和寂寞。

她再一次點燃了香，請來了黎磊的魂魄。

“你要我找的東西，我已經找到了，你放心吧，我已經把錄像提交給了警方。”

“你是不是住在酒店的時候，看見了顧倩倩留下的線索？這才覺得顧倩倩的死有蹊跷？”

“你放心吧，這些線索我已經交給了警方，相信很快這些壞人就能繩之以法。”

“這是顧倩倩喜歡吃的桃花酥，如果你能看到的顧倩倩的話，将這東西也帶一份給她吧。”

沈聆看着黎磊的魂魄，一字一句地說着。

黎磊似乎能聽懂她的話，也默默注視着鏡子裡的她，一陰一陽的兩個人，就這麼四目相對。

在鎏金香爐旁邊，放着從月酥堂拿回來的甜品。

她完成了陰魂的托付。

小鏡子裡，黎磊的魂魄逐漸變為半透明，一直到最後，如青煙一樣消散。

他似乎已經沒有了遺憾，在了結了自己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樁心願之後，奔向了自己的死亡。

在被注射緻幻劑的那一刻，黎磊看到的是怎樣的幻覺呢？

是顧倩倩的面容？

還是曾經和顧倩倩交往的歲月？

亦或者，是童年天真美好的回憶？

沈聆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在黎磊生命的最後幾分鐘裡，因為緻幻劑的原因，他至少是輕松一點離開的。

這人間，太苦了。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他是否還會選擇相同的道路，遇見相同的人呢？

沈聆沉默地坐在夜色之中，腦海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個紅衣女子。

她很好奇，顧倩倩，真的解脫了嗎？

她應該不會再被困在自己的幻境了吧。

如果知道世紀大酒店的陰謀已經告破，她是否也會覺得欣慰呢？

沈聆的視線停在眼前這面小鏡子上，仿佛要透過那小小的鏡面看到什麼秘密一般。

突然間，她的心跳猛地加速，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叮鈴……”

紅色手鍊上的銀鈴響了起來，這一刻，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身後輕輕飄過，那是一縷若有似無的紅色輕煙。

一陣寒意竄上脊梁骨，沈聆的身體微微一顫，她的直覺告訴她，這絕對不是錯覺。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頭去，想要看清楚那縷輕煙究竟是什麼，然而，當她的目光掃過身後時，卻發現那裡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是你嗎？倩倩。”

隻可惜，回應她的，隻有無邊的夜色。

或許，這寒意，是來自亡者的答複，又或許，這寒意，凝結着他們對人世間的遺憾。

可憐可悲的亡魂啊。

此生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