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疏庭暗暗往後微仰,與六殿下拉開些距離,那句“甚麼畫像?”正要問出口,六殿下已躬身向太後行禮,往殿外去了。
“景王。”
“三哥兒。”
皇上和太後同時開了口。
桓照夜從容收回落于莊疏庭面上的目光,不慌不忙起身道:“皇祖母,父皇。”
太後笑道:“皇帝先說罷。”
皇上瞧了眼莊疏庭,又瞧了眼莊二小姐,雙眸最終落向桓照夜,面上似笑非笑:“母後,兒臣見莊愛卿的千金賢良淑德溫婉端莊,同景王倒配得,不知母後意下如何?”
太後點頭道:“三哥兒已二十有四,是該迎娶王妃了,今日便定下罷。”
莊二小姐喜上眉梢,頻頻偷瞄桓照夜。
莊夫人眉開眼笑,輕推莊二小姐,暗暗點了點頭。
太後将莊夫人和莊二小姐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輕哼一聲,繼續道:“疏庭,你母親在時,哀家将她當作親生女兒一般,今日哀家便做主,為你和三哥兒賜婚。”
太後話音剛落,莊二小姐同莊大将軍和莊夫人便一并變了臉色。
皇上眸光從三人面上掠過,心中冷哼。
這莊大将軍,娶先莊夫人的丫鬟為續弦暫且不說,如今竟為丫鬟所生的女兒求賜婚皇子的聖旨,這皇子還是老三景王,簡直是老糊塗了。
朝元國未來的皇後,絕無可能是先莊夫人的丫鬟所出。
景王的王妃,若出自莊府,能且隻能是先莊夫人的親女,莊大小姐莊疏庭。
按下身份品貌不表,這莊大小姐,也實在厲害極了。
戴一副鬼面具,真容不露,着一身簡樸素袍,動動手指頭,隻兩三回,便将向來冷性冷情的景王,勾得連皇位都不放在眼中。
而如今最緊要的是,景王是否願意同輔國大将軍府聯姻。
若是願意,便兩全其美。
若是不願?
呵。
皇兒啊皇兒,耗了這兩年,今日便是你做決斷的時候了。
“母後賜婚?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皇上哈哈大笑,略過桓照夜面上難得露出的一抹訝色,向莊大将軍道,“莊愛卿,你意下如何?”
莊大将軍怔了半晌,方小心翼翼回禀:“能得太後金口賜婚,莊府榮幸之至。臣,并無異議。隻是不知,景王殿下和小女疏庭是否願意。”
莊二小姐急忙補上一句:“爹爹,疏……姐姐她喜歡的是琴……”
“父親,妹妹說的是。”莊疏庭神色自若,一字一句道,“疏庭喜歡琴,聽聞三殿下亦喜歡琴,疏庭隻盼日日都能為三殿下撫琴。”
桓照夜不發一言,隻瞧着莊疏庭,若有所思。
皇上似是頗有興緻,本是端坐的身子往前略傾了一傾。
莊二小姐還欲再言,被莊大将軍眼神制止,隻得住了口,眸中眼淚漫出。
“疏庭,你真願意?”莊大将軍終是不忍莊二小姐落淚,“你妹妹她……”
“父親,”莊疏庭雙眸微垂,不疾不徐打斷莊大将軍,“三殿下泠泠如山中澗,皎皎似天上月。得此夫婿,是疏庭的福氣。疏庭為何不願意?”
桓照夜低低笑了。
泠泠如山中澗,皎皎似天上月。
罷了。
他上前兩步往莊疏庭身側站定,半分眼神都未分給穩穩坐于最尊貴位子上的當今聖上,隻向太後道:“孫兒和孫媳謝皇祖母賜婚。”
“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皇上立起身,“母後,兒臣也想沾沾光,這賜婚聖旨,容兒臣也蓋個印鑒,可好?”
“這有何不可?”太後笑道,“難得皇帝這般高興。”
莊疏庭松了口氣,因見莊二小姐滿面恨意,不由得想起琴館那聽琴人。
務要在完婚前取下桓照夜性命。
她默默看向太後,不禁眼尾泛紅。
太後,疏庭對不起您,但您的三皇孫滅了疏庭全家,疏庭不得不取他性命。
桓照夜眸光掃過莊疏庭泛紅眼尾,一言未發。
太後笑道:“今日既已賜婚,你二人便是夫妻。納采、納吉、納征、大婚諸事須得速速辦來,哀家等不及啦。以一年為限,明歲端午前,務要完婚。”
皇上笑道:“景王的母妃行事向來妥當,待她省親回宮,便交由她來操辦,母後可放心了。”
“甚好甚好。”太後十分喜悅,“三哥兒,莫要杵在這裡了,規矩你自是知曉,既已賜婚,此刻便帶疏庭回你府上瞧瞧,認認門兒。”
莊疏庭跟着桓照夜,依次向太後、皇上諸人辭行。
二人出了昭德殿,往宮門口行去。
桓照夜身高腿長,卻不緊不慢辍在莊疏庭身後側,不遠不近,始終離她一步距離。
莊疏庭瞧了半晌地上一高一矮細長的影,不知為何,竟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桓照夜,輕聲問道:“你可有心儀之人?”
桓照夜亦停下腳步,垂眸看向籠在月色下,美得似仙似靈的莊疏庭,勾唇笑了一笑,語氣卻頗為冷淡:“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