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疏庭從袖中摸出個寸餘大小白瓷瓶,遞向桓照夜:“我喂她吃了這個,殿下若是喜歡,便送給殿下。不過,我首次上門,殿下定是不會要我的東西。”
桓照夜瞧了眼瓷瓶,噙了抹淡笑:“王妃所言極是,我怎能跟王妃要東西?”
聞言,莊疏庭笑了一笑,不慌不忙收回瓷瓶,放回袖中,繼續道:“這藥雖能讓人有問必答,但一炷香後服藥之人便會陷入癫狂。我又未帶解藥,隻好将她敲暈。”
桓照夜道:“她既昏迷不醒,王妃隻需更衣到院内喚護衛,或是将她綁縛,回内室歇息,待第二日,再将她交于我處置。可是,王妃還是自行殺了她。”
莊疏庭神色自若:“可惜房内并無可綁人之物。若是将那錦被的被面撕成細條,倒是個好法子。但昨夜是我第一日住在王府,房内的物件一樣都不可毀壞,否則意頭不好,不吉利。因我,是要同夫君,圓圓滿滿,百年好合的。”
桓照夜怔了一怔,片刻後開口問道:“王妃為何不願喚護衛?”
桓照夜一句接一句,句句皆是質疑盤問。
莊疏庭沉着處之:“殿下,若我不管不顧喚來護衛,護衛定要去知會殿下。”
桓照夜颔首:“王府的丫鬟竟敢刺殺王妃,這并非小事。護衛自該立即禀報,好教我及時趕到王妃的院子,護王妃周全。”
莊疏庭瞥了一眼桓照夜:“我亦想到此節。可已是深更半夜,殿下安歇後又突然起身,穿廊跨院急匆匆來救我,王府上下定要鬧騰起來。”
桓照夜面無表情:“鬧騰又如何?自是救王妃性命要緊。”
莊疏庭道:“府中下人衆多,若是有一人未忍住,将此事往外頭說了,不消一日,便會滿城皆知。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怕是都要說一句殿下禦下不嚴,連個丫鬟都管不住。”
桓照夜微露笑意:“王妃這是替本王着想了。”
“如今京中怕是無人不知皇上和太後給殿下和我賜了婚,”莊疏庭笑道,“替殿下着想,便是替我自己着想。況且,那丫鬟并非王府中人,乃是易容成府中丫鬟的模樣,混在府中的府外之人。”
桓照夜皺眉:“王妃如何瞧出她是易容?又非王府中人?”
莊疏庭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隻神色自若道:“我守着那丫鬟,無意間瞧見她額角處肌膚凹凸不平。我一時未忍住,伸手扯了扯,竟扯下一整張面皮來。面皮底下方是她本來面目。若她本就是王府中人,又何需易容成别人模樣?”
桓照夜又颔首。
“更可恨的是,”莊疏庭道,“她的易容之術,竟是将他人面皮剝下,制成面具,再覆于臉上。若再過一年,待她易容之術更上一層,怕是就瞧不出半點破綻了。”
桓照夜眸中閃過一絲陰鸷:“确是可恨至極。”
故作姿态,莊疏庭瞥了一眼桓照夜,繼續道:“她這易容之術能到如今這地步,不知剝下多少人面皮,害死多少人。”
桓照夜聲音冷冽:“這般大惡之人,即便王妃殺她十回八回,亦不為過。”
桓照夜,她明明是替你滅了我莊家滿門的好屬下,我将她殺了,你非但不惱,還與我同仇敵忾,你竟比戲台子上的角兒還會演。
莊疏庭又道:“她是真心喜歡殿下欲取代我嫁給殿下,還是欲借王妃身份對殿下不利?我不得而知。可我不敢冒險,隻能當她欲對殿下不利。既如此,我便更不能驚動府上諸人,若是她有同夥,豈不打草驚蛇?”
“王妃所言極是。”桓照夜瞧向莊疏庭,示意她繼續。
莊疏庭憤憤然:“我氣憤難忍,立時便要替死去的無辜之人報仇。但王府不是見血之地,我隻得将她抱往王府十裡外那片桃林,用她殺我時那把匕首,送她歸西。”
桓照夜問道:“王妃因何獨獨選中那片桃林?”
莊疏庭笑了一下:“昨日宮宴,偶然聽得,那片桃林結出的蜜桃既大又甜,可惜卻是殿下私産,尋常人吃不着。”
桓照夜又擺出一副似笑非笑模樣。
莊疏庭泰然自若,繼續道:“那桃林既是殿下私産,定無人敢大膽擅闖,便無人瞧見那丫鬟被誰所殺。殿下隻需派幾個妥當之人,前往桃林,暗暗将屍身收拾幹淨,便可悄無聲息,了結此事。”
桓照夜緩緩道:“王妃思慮周全,既替無辜之人報了仇,又保住王府顔面,不可謂不圓滿。”
總算糊弄過去,莊疏庭繃緊的那根弦,松了一松。
取一個犯下多樁命案,本該死上十回八回的丫鬟性命,尚需耗費如此多的功夫。
取一個已封王爺爵位的皇子性命,必是難上百倍千倍。
本以為先設法取得桓照夜信任,再伺機神不知鬼不覺取下他性命,便是報了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