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沅沅不知想到了什麼,不但未惱,面上竟還露出幾分喜色。
她晃了晃手中軟劍,笑得歡暢極了:“莊疏庭,你我比試一場。若我赢了你,你便将三殿下讓給我。若你赢了我,我便死了這條心。”
“不比。”莊疏庭淡聲道,“他是我夫君,怎可随意拿來做比試籌碼?夫君若是知道了,定要不快。這般好的夫君,我怎麼舍得讓他不快?”
莊沅沅笑容僵住,片刻後怒氣沖沖道:“莊疏庭,你裝什麼裝?你就不怕我告訴三殿下,你心儀之人乃是……”
莊疏庭眸底閃過一絲怒氣,出聲打斷莊沅沅:“比罷。”
樹下那年輕公子面色毫無波瀾。
莊沅沅轉怒為喜:“不許反悔!”
“取我的劍來,”莊疏庭轉頭看向香茗,又補一句,“不要梨霜。”
香茗雖疑惑為何不要梨霜,但并未多言,忙應聲去了。
“梨霜竟在你手上?你那點微末武功,哪裡配用梨霜?趁早給了我!”
莊疏庭淡聲道:“不給。”
“打赢你,梨霜和三殿下便都是我的!”
莊疏庭輕笑一聲,靜夜裡聽來,悅耳動人。
莊沅沅不禁怔了一怔。
“小姐,這把可好?”不過片刻,香茗便取來一把通身烏黑的長劍。
“嗯。”
莊疏庭一身素色寬大衣袍,隻在腰間松松系了根同料腰帶。
那腰帶頗長,打了雙尾結後,垂在左側腰身前的兩根尾帶離鞋面隻得幾寸。
她接過香茗手中長劍,順手拈起一根尾帶,斬下一截,遞向香茗:“束發。”
香茗攏起莊疏庭背後烏發,在離發尾約摸四五寸處,用斬下的尾帶束好,随即輕聲叮囑:“小姐,切切小心。”
莊疏庭點了點頭。
莊沅沅勝券在握,不禁大方起來:“莊疏庭,我讓你十招,免得你院中丫鬟說我恃強淩弱。”
“不必。”莊疏庭握劍上前,“來吧。”
“三日前,父親軍中副将剛做了我手下敗将。莊疏庭,你輸定了!”莊沅沅提劍往莊疏庭刺去。
不知為何,樹下那年輕公子往前邁了兩三步,離院門更近了些。
他凝目瞧向莊疏庭,隻見她素衣攏身,不染纖塵,手中長劍翻飛,起起落落間飄然若仙,姿容之清逸翛然,令人見之難忘。
不過十來招,莊沅沅便跌在地上,手中軟劍亦掉落在地。
莊疏庭右手輕輕一揚,黑色長劍飛向香茗。
香茗穩穩接住,轉身往内室走去。
莊沅沅雙目圓睜,一臉難以置信,半晌後方道:“莊疏庭,你竟……”
“那副将讓着你罷了。你走吧,日後不要再踏進我這西偏院。”莊疏庭轉身面向院門,當即怔在原地。
月色溶溶,桓照夜一身素袍,立于泡桐樹下,青絲如墨,随衣袂飄飛。俊雅至極,恍若谪仙,卻滿身清冷疏離,一副隻可遠觀不可亵玩模樣。
桓照夜本是面無表情,不知為何,突然皺眉道:“小心。”
莊疏庭似是未聽見,仍怔怔瞧着桓照夜。
桓照夜歎息一聲,掠進西偏院,一把攬住莊疏庭,急往後退。
莊疏庭被桓照夜攏在懷中,鼻尖滿是他身上幹淨清冽氣息,一如置身于淨梵山雪後竹林,令人流連忘返。
她不禁恍惚起來。
“三殿下!”莊沅沅驚呼出聲。
莊疏庭回過神,隻見原本倒在地上的莊沅沅,正舉着軟劍,向自己刺來。
桓照夜攬緊莊疏庭跳上屋脊,沉聲緩緩道:“莊二小姐,按朝元律法,行刺王妃,可就地斬殺。”
莊沅沅立時便停在原地。
香茗放好劍出來,見莊沅沅正一臉惱怒瞧向半空,忙也擡頭去看。
天幕墨黑,鑲着一彎蛾眉新月。
月下屋脊上,莊疏庭和桓照夜比肩而立,皆是一身素衣,越發顯得二人容姿清華,天質自然,恍若璧人一對,般配極了。
可惜,二人貌雖合極,神卻離了十萬八千裡。
莊疏庭面無表情,微垂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桓照夜眉心微蹙,雙眸一一看向西偏院各處,角角落落亦未放過。
香茗在西偏院六年,學了幾分莊疏庭的不動聲色,見桓照夜突然駕臨并未驚慌,隻轉過身,回房備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