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無端多出一把通身白色長劍,正是前世莊疏庭慣用的,被欲輕薄她的白衣男子奪下,插入琴身的梨霜。
莊疏庭眼睜睜看着聽琴人丢穢物一般丢下那張琴,又将手中梨霜插入琴身。
她心中一陣刺痛:“你到底是誰?”
聽琴人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傾世容顔。
桓照夜。
莊疏庭無聲笑了,笑得滿面蒼涼。
那丫鬟不知從何處冒出,雙手攬着桓照夜腰身,面頰靠在他胸前。
“莊大小姐,我說了,我才是他的妻子。”那丫鬟緩緩擡起頭來,那張臉,赫然便是莊疏庭的臉,“你的面皮,夫君幫我拿到了呢。夫君喜歡極了,我也喜歡極了。”
床榻上的莊疏庭猛地坐起身,緩緩睜開雙目,眸中血紅一片。靜默半晌,耳邊方傳來外頭的喧鬧之聲。
待心緒平定,她緩緩下榻,更衣梳洗妥當,拉開房門去瞧,那喧鬧之聲原是薛行吆喝衆人加緊收拾行囊。
桓照夜一身墨黑裡衣搭霜色直裰,若覆雪青松,挺拔不群,正立于檐廊下同姚東籬說話。
“他們下山倒罷了,”姚東籬道,“妹婿為何不多住幾日?”
桓照夜一貫的清冷矜貴:“府中還有要事,不得不下山。”
姚東籬點點頭:“不知十七她,可要同妹婿一道下山。”
莊疏庭走上前去,毫無半點遲疑:“要的。”
桓照夜回身瞧向莊疏庭,淡聲道:“你想好了?”
昨夜回房前還一副深情款款模樣,一覺醒來又如此冷淡。陰晴不定,喜怒無常。莊疏庭暗自腹诽,口中卻道:“我自是該與夫君同行。”
桓照夜面上瞧不出神色:“你若舍不得下山,便多住幾日。”
莊疏庭忙道:“我舍不得你,要同你一道下山。”
“十七,我今日才知,你竟是見色忘兄之人。師父說的是,女大不中留。”姚東籬笑道,“妹婿,十七便交給你了。”
桓照夜一言不發,微微點了點頭。
“等我片刻,我去收拾行裝。”見桓照夜點頭,莊疏庭轉身回了卧房。
因她每年要來别院兩回,每回住上月餘,為了路上簡便,她在别院備足了衣物和其他一應所需。
故此,這次來别院,除了一把長劍和一些銀兩,她并未帶什麼多餘物事,便無什麼需要收拾。
方才她如此說,不過是想回房給姚東籬和白藏留下書信。
幾百車夫皆瞧見了兩位師兄真容。這汝河,兩位師兄還是不去的好。
昨夜睡前,她左思右想,做下這般決定。隻是未料桓照夜此刻便要下山,她自是要跟他一道下山,便沒機會同兩位師兄當面說明。
她寫好書信,夾在書案上那本《山海經》内,拿上長劍,出了卧房,仔細關好房門。
桓照夜和姚東籬仍立在廊檐下,桓照夜身後竟背着一副琴囊。
莊疏庭上前道:“四師兄,你借我看的那本《山海經》放在書案上,你自己拿回去罷。”
姚東籬略頓了一頓,含笑道:“看完了?”
莊疏庭道:“看是看完了,卻有些不解之處。我已标記在書中,下回見了四師兄,再請四師兄為我解惑。”
“好。”姚東籬笑道,“師父訪友去了,他又給了你一張琴,比之前那張還要好些,便是妹婿身上這張。”
莊疏庭伸手欲接過琴囊,桓照夜眼皮微擡,淡聲道:“我來。”
“七師弟還未起身,十七和妹婿可要等一等他?與他道個别。”
桓照夜剛擡起的眼眸又垂下。
莊疏庭幹淨利落:“不等。”
姚東籬搖了搖頭,笑向莊疏庭:“日後你來别院,同妹婿一道來,免得我們擔驚受怕,唯恐你路上有個萬一。”
哪有日後?莊疏庭靜默未語。
姚東籬歎了口氣,笑道:“十七,師兄我的囑咐,你可有聽見?”
“是是是,同他一道來。”
姚東籬無奈一笑,看向桓照夜:“妹婿,路上小心,看好十七。”
桓照夜面上瞧不出神色:“四師兄放心。”
二人剛走,姚東籬便進了莊疏庭房間,找到那本《山海經》,從中取出書信,略掃了一眼,當即擡腳往前院去找白藏。
白藏已起身,正手拿長劍立于院内,擡頭瞧那株被削掉半邊樹冠的銀桂,面上既怒且痛。
姚東籬往他身側立了,十分驚歎:“第一次見你酒後削樹,削的還是最寶貝的青山銀桂。”
白藏揮了揮手中長劍,惡狠狠道:“昨夜不知哪個膽大包天的,竟敢到我白大爺院内撒野,待我尋出是誰削的,即刻送他歸西。”
“不是你削的?”姚東籬瞧了瞧樹冠的切口,略微沉思,看向白藏,笑道,“收拾收拾葉子入藥吧。十七和三殿下下山了,她留了書信。”
“為何突然要下山?”白藏接過姚東籬遞來的書信,展開細瞧後,疑惑道,“這又是為何?昨夜我已睡下,十七來敲門,就為問我可有無色無味驗不出的迷藥。問她要作甚,她隻是不說。”
“她自有她的道理。”姚東籬擡眸瞧向那株銀桂,“這汝河,你去還是不去?”
“有甚道理?這汝河,我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白藏将書信還給姚東籬,“十七她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