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盞茶,香茗捧着木匣進了内室,身後跟着衆丫鬟。
“木匣内裝着信函,都寫着名字,一人一封,”莊疏庭道,“香茗,分給她們。”
一時間,衆丫鬟人手一封信函,靜立于莊疏庭面前。
莊疏庭肩背挺直,端莊持重,聲音柔緩:“信函中裝着你們的賣身契。即日起,你們便都是自由身。明日天亮,便可離開将軍府,回自己家去。”
衆丫鬟似是不敢相信,面面相觑。
有丫鬟問道:“小姐真的要放奴婢們出府?”
莊疏庭含笑點頭:“千真萬确。”
丫鬟們打開信函。
“果真是賣身契!”
“還有銀票。”
“一千兩!”
“小姐,這銀票也是給奴婢們的?”
莊疏庭又點點頭。
有算數好的丫鬟道:“奴婢們的月銀是一兩,一年十二兩,要八十多年才有一千兩。小姐,這真是給奴婢們的?”
莊疏庭道:“待你們回家去,若嫁人,這一千兩便是我給你們備的嫁妝。若不嫁人,便置幾畝田,再做點小買賣,雖比不了富貴人家,但可衣食無憂過一生。”
丫鬟們既驚又喜,未料竟有這天大的好事。
有幾人哭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難忘。”
另有幾人擔心起來:“小姐,奴婢們若是走了,誰來服侍您?”
“明日我便啟程随殿下去上河郡,待回京便要嫁去王府。莫不是你們要随我去王府,做一輩子丫鬟?”莊疏庭笑了一笑,“我一個無人撐腰不受寵的小姐,在将軍府尚有你們服侍,嫁去王府做王妃,又豈會缺了服侍我的人?”
“王爺殿下對小姐萬般寵愛,小姐嫁去王府,定不會再受半點委屈。”
“奴婢們可放心去了。”
衆丫鬟跪倒一片,雙手攥緊信函,疊聲道謝,一時又哭作一堆。
獨有香茗和水芽,一聲不吭。
莊疏庭立起身,悄聲出了内室。
香茗和水芽急急起身,跟在後頭。
莊疏庭往院中石榴樹下坐了,柔聲道:“她們哭得我心煩意亂,我才出來。你們若是再哭,我隻能跳上屋脊了。”
水芽哽咽兩聲:“小姐……”
“明日帶你同去上河郡。”莊疏庭道,“不光帶你同去,還幫你尋親。這許多年,他們定然十分挂念你。”
水芽剛止住的淚又湧出。
“哭起來可沒笑起來那般好看。”莊疏庭往袖中伸去,可惜未摸到巾帕,便順手拈起袖子欲替水芽擦淚。
水芽唯恐弄髒莊疏庭衣袖,忙用自己袖子抹了兩把:“小姐,此去上河郡,奴婢能不能還服侍您,每日為您做飯煲湯?”
“好,服侍到你同親人團聚。”莊疏庭擡手伸向水芽面頰,輕捏一下,“你去瞧瞧可有要帶的食材,上河郡怕是不及京中物産豐富。”
見水芽往廚房奔去,香茗方道:“小姐,您這是做甚麼?即便王府不缺服侍您的人,您也該帶幾個貼心靠得住的丫鬟過去使喚。從未見哪家小姐嫁人前,将知根知底用慣了的丫鬟全都遣散的。小姐您這番行事,倒像是……”
莊疏庭唇角噙了一抹淺笑,等她說下去。
“……倒像是料理後事。”香茗脫口而出,“小姐,您可是遇到了什麼為難之事?您明明心儀聽……”
“胡說。我心儀之人乃是三殿下,我還要長命百歲,與他百年好合。遣散她們,無非是不願她們再受苦受累,”莊疏庭眼眸微垂,“她們服侍我這許多年,受了不少委屈,這是她們應得的。”
“那也不必此刻便遣散,”香茗道,“待從上河郡回來,您同殿下完婚那日再遣散,亦是來得及的。”
“早一日放她們出去,她們家中便可早一日替她們物色如意郎君。這好郎君,可不等人。”
“遣散便遣散,小姐您也不能每人給一千兩,十六人便是一萬六千兩。”香茗道,“小姐,您是不知道,五兩銀便可買一畝良田,有四間房的小院子也隻需百兩銀。隻有那些書太貴了些,一冊竟要一兩銀。”
莊疏庭道:“我知道的。”
“小姐,您既知道,為何還給這許多?您是要嫁去王府的,先夫人又不在了,現夫人哪裡會認真替您準備嫁妝?”香茗從信函中掏出銀票,“小姐,還給您。您那些書,能不買便别買了。等嫁去王府,看王爺殿下的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