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桓照夜雙目緊閉,任由自己不住往下墜去。
莊疏庭順着手中衣角,攀上桓照夜腰身,左手緊緊抱住,右手往水面劃去。
桓照夜竟像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他那般身手,怎會如此?
莫非真如陵遊所說,失血過多,體力不濟,昏死過去?
她隻顧奮力往上遊,并未察覺她緊緊攬住的桓照夜早已睜開雙目,正定定凝視她。
幸好池塘邊緣僅有一兩丈深,莊疏庭使出十成功力,不消片刻,便浮上水面。
隻見桓照夜面容蒼白,雙目緊閉,長睫覆在眼底。
莊疏庭眉心擰起,忙伸手探向他鼻息。
毫無氣息。
她心中陡然煩亂,忙将桓照夜拖上岸去,将他放平在石塊之上,依着醫書所寫,左手捏住他下巴,右手食指和中指往他口中伸去,欲拈住他舌頭往外扯。
誰知剛碰上他舌頭,桓照夜便睜開雙目,直直望向她,雙眸之幽深,不可見底。
“你……”莊疏庭心下一松,粲然一笑,“你沒死便好。”
桓照夜怔怔瞧着莊疏庭,隻見她白皙面頰上,幾顆水珠滑落,越發顯得嬌豔欲滴,恍若王府桃林中蜜桃,香甜多汁。
莊疏庭亦一動不動隻顧瞧着桓照夜,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桓照夜,面若敷粉,發絲淩亂,衣衫盡濕,别有一段風姿。
“殿下……”她不禁喃喃出聲。
桓照夜眸光微閃,舌尖動了動,碰上莊疏庭指尖。
莊疏庭此時方想起,她兩根手指還在桓照夜口中,急忙松了他下巴,撤出手指:“我為救殿下,一時情急,失禮了。醫書上說,将溺水之人舌頭扯出,有助于吐息。”
桓照夜一言不發,微垂眼眸,無意之間,餘光瞥見莊疏庭被濕透衣袍緊裹着的身軀。
素日裡掩藏在寬大衣袍下的纖弱之軀,未料竟這般凹凸有緻,玲珑曼妙。
桓照夜本是蒼白的面頰,染上一點薄紅。
莊疏庭正低頭往袖中掏去,并未留意桓照夜面色,待她擡起頭來,桓照夜面色已恢複如常,正要坐起身來。
“殿下身子不适,不如仍是躺着,我瞧瞧傷口。”
桓照夜眼睫微顫,便又躺了回去。
莊疏庭将剛掏出的瓷瓶放于一旁,撩開桓照夜右肩衣袍的破口,俯身細瞧:“傷口浸了水,須得重新上藥。”
桓照夜仍是一言不發,雙眸似寒潭,幽深靜定,牢牢鎖住莊疏庭面容,任由她為自己上藥。
“許是殿下失血過多,一時起猛了頭昏,暈了過去,才失足落水。”莊疏庭邊上藥邊道,“殿下無需擔心,待回府,請郎中瞧了,用藥加食補,不消幾日,便可痊愈。”
“為何跟着我跳下去?”桓照夜面無表情,終于開了口。
“此處隻有殿下同我二人,我不跳下去救殿下,誰跳下去救殿下?難不成眼睜睜看着殿下喪命?”
“這次你救我,下次可還要救?”
“救,次次都救。”
莊疏庭将瓷瓶中藥粉全部倒在桓照夜傷口上,心中補上一句,待解除婚約,她同他便再無交集,除了這次,隻怕并無下次。
更何況,待他傷好,若遇危險,也是他來救她。
“王妃因何不喚我夫君?”
莊疏庭微怔,雙唇輕啟,之前張口就來的“夫君”,此刻卻再也喚不出口。
“王妃又因何改變主意,不再想取我性命?”
莊疏庭猛擡眸直直望向桓照夜,拿着空瓷瓶的手停在半空。
她靜默半晌,方緩緩直起身,将空瓷瓶順手放于地面,瞥了眼不遠處桓照夜的長劍,往離她最近一塊石頭上端端跪坐,彎身恭敬行禮:“求殿下饒我一命。”
“你讓本王如何饒你?”桓照夜不慌不忙坐起身,面上瞧不出神色,“你費盡心思要取本王性命,今日卻突然改了主意。若明日你又改了主意,還是要取本王性命,本王豈不是又要置于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