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瓶中裝的是花蜜,但那藥是真有,可惜七師兄寶貝得什麼似的,輕易不給人。”莊疏庭道,“你明知我那一番說辭是在騙你,為何不拆穿?”
“彼時我還不知你要取我性命。”桓照夜神色認真,“我既應下同你的婚事,即便你醜如夜叉,亦隻得認了。”
“我醜如夜叉?”莊疏庭面無表情,語聲冰冷,“即便你心儀之人是暖香閣第一舞姬銜香,在師父和師兄們眼中,隻怕也是我略勝一籌。”
桓照夜唇角勾起,雙眸從莊疏庭黛眉緩緩瞧向檀口,低聲道:“在我眼中,卻是不相上下。”
“誰與誰不相上下?你心儀之人與銜香?還是你心儀之人與我?”莊疏庭面上瞧不出神色,“莫非你心儀之人,便是銜香?”
“不是!”桓照夜并無半分遲疑。
“我實在不知殿下為何要讓我猜你的心儀之人,殿下不若拿你這第三個條件,換我晚些求太後解除婚約。”
莊疏庭頓了頓又道:“我更不知殿下為何要晚些解除婚約,畢竟早些解除,殿下追求心儀之人會容易許多。殿下雖是皇子,但有婚約在身,想抱得美人歸,隻怕也是不行的。”
桓照夜斬釘截鐵:“不換。”
莊疏庭眉心緊蹙,暗自腹诽,誰要猜你的心儀之人?
我若有那閑功夫,多學幾首曲子,多學幾個招式,難道不好?
“殿下的心儀之人,隻怕我猜了也是白猜。”莊疏庭道,“殿下莫不是真的以為,我在不牽連莊府的前提下取下皇子性命,還能全身而退?”
“你既已知曉,在你夢中滅莊府滿門的那位皇子,也想取我性命,且妄圖在我府中安插暗樁。”桓照夜道,“你我二人,難道不該聯手?”
莊疏庭一臉難以置信:“殿下願意不計前嫌,同我聯手?”
“嗯,但另有條件,”桓照夜道,“婚約晚些解除。”
莊疏庭忙道:“殿下想何時解除,便何時解除,都依殿下。”
“甚好。”桓照夜唇角微彎,凝眸看向莊疏庭,“隻是你那夢,十分古怪,夢見的都是真人。”
“故此,我才擔心這夢真的會發生,才不惜一切代價,消除發生的可能。”莊疏庭繼續道,“可有一事,我苦思不解。”
“何事?”
“當日在桃林,我曾問那丫鬟,在她眼中,哪位殿下模樣最俊美,她斬釘截鐵說三殿下模樣最俊美,我才确認你是她的幕後主子。可我今日已知,她的主子并非三殿下你。”
“因你是我的王妃,又十分傾慕于我,她定是怕你聽不得我不及别的男子俊美這樣的話,便違心對你說,模樣最俊美的殿下是我。”桓照夜略微沉思,“至于她真正的主子,模樣俊美與否,實是無關緊要。因她傾慕她的主子,即便她主子醜如夜叉,在她眼中,亦模樣最為俊美。”
自知曉桓照夜并非她滅門仇人,莊疏庭隻覺桓照夜格外俊美,尤甚從前。
她輕聲自語:“若傾慕一人,便覺那人模樣最俊美?”
“你若不信,可去街市随意找些姑娘,一問便知。”
桓照夜既不是她的滅門仇人,她本以為同樣俊美非常的六皇子嫌疑最大。
如今看來,究竟哪位皇子是她的滅門仇人,不可妄下定論。
莊疏庭收回思緒:“若如此,倒說得通了。她對她的主子實是傾慕極了,傾慕到不惜剝下我的面皮,易容成我,好常伴她主子左右。”
桓照夜幫莊疏庭烘烤外袍的手停了下來:“說下去。”
“她說她的主子對我念念不忘,即便下令滅莊府滿門,也要留下我的性命。可惜因我用匕首劃傷自己面頰,她無法使用我的面皮,便氣急敗壞,奪下匕首……”莊疏庭眉心擰起,停了一停,方繼續道,“那白衣人甚是生氣,因他本要染指于我,還未得逞,我便一命嗚呼。”
“咔嚓!”
桓照夜手中握着的枯枝應聲而斷,枯枝連同莊疏庭的外袍一并落入火中,被火苗舔舐,化為灰燼。
他面色陰冷至極,眼瞧眸中已一片氤氲的莊疏庭,長臂伸出,環上她腰身,往身前一攬。
莊疏庭跌進桓照夜懷中,怔愣片刻,方想起擡手去推他,隻是用盡全力,卻掙脫不開。
“怕嗎?”
桓照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低沉壓抑。
她停下掙紮,眸中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痛嗎?”
這浮雲俗世,在意她會不會怕、會不會痛,除了琴館的聽琴人,除了他,還有誰?
她一早便同他說,這是她的一個夢。
她幾乎哽咽起來,埋首桓照夜胸前,任由他緊緊抱着她,任由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淡淡冷香,一點一點慢慢浸染她。
他有心儀之人,她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