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說。”莊疏庭将手中長劍舉至眼前,面色平靜異常,淡聲道,“你選爹娘,很是應該。”
“小姐,奴婢……”
“還請莊大小姐移步少主的馬車,”那羅賜又道,“若不是少主的馬車太過引人注目,少主怎舍得讓莊大小姐,坐這般陳舊簡陋的馬車。”
馬燈下長劍锃亮,映出莊疏庭清美容顔,她晃了晃長劍,啟唇問道:“你家少主,是何方神聖?”
羅賜笑道:“從茶肆到少主下榻之處,隻需半個時辰。莊大小姐不若換車啟程,待親眼瞧見了,便知我家少主是何方神聖。”
莊疏庭垂眸沉思,片刻後揚聲笑道:“你家少主如此貼心,再候我片刻自也樂意。我匆匆而出,未曾梳洗,容我略整儀容,才好下車。”
羅賜忙又笑道:“莊大小姐特為我家少主理妝,我家少主定然樂不可支。”
莊疏庭手握長劍,起身繞至水芽身後,見她渾身如篩子般抖個不停,不禁苦澀一笑,将長劍倚靠車壁放了,輕聲道:“你這般模樣,若你爹娘瞧見了,定心疼萬分,我為你重新束發。”
“……奴婢多謝小姐。”見莊疏庭放下長劍,水芽抖個不停的身子方慢慢平靜下來。
莊疏庭拔下水芽發上碧玉簪,置于馬車坐案上,随即不慌不忙幫她重新束發。
“你爹娘如今在何處?”
“就在茶肆中,有十餘人看守,個個身手高強。他們答應奴婢,隻要小姐上了那少主的馬車,便放了我爹娘。”水芽遲疑片刻,繼續道,“那少主的馬車華麗非常,定比奴婢家的馬車舒服百倍千倍。”
莊疏庭為水芽攏發的雙手停了一停,随即淡聲道:“此刻雨雖停歇,但不知稍後可要再下。待你和爹娘相聚,需得速速搬離臨渡縣。”
“即便小姐不提,奴婢亦有此意。奴婢爹娘年事已高,再經不起今日這般禍事。”
莊疏庭靜默不言,慢慢為水芽束好發,随即俯身拈起坐案上碧玉簪,輕聲自語:“碧玉簪配輕紫衣裙,倒也賞心悅目。”
“若不是這碧玉簪太過惹眼,”水芽話語中滿是怨怼,“引起這幫歹人注意,我爹娘也不會說出乃是小姐你所贈,他們若不知奴婢曾是小姐你的丫鬟,便不會以我爹娘相挾,迫我冒雨獨自駕車誘小姐出府。”
莊疏庭一言不發,捏緊手中碧玉簪。
“此簪不祥!奴婢已打定主意,将此簪賣掉。”
莊疏庭眸光微閃,仍是一言不發,握着碧玉簪的左手暗暗使力,頃刻間,五寸長晶瑩剔透碧玉簪便斷成兩截。
水芽隐隐聽見細小“咔嚓”之聲,忙回頭去看,甫一瞧見莊疏庭掌心斷簪,便睜大雙目,驚呼出聲:“小姐!此簪你已贈給奴婢,怎能擅自将它折斷!奴婢曾去當鋪詢價,此簪價值三千兩銀!奴婢爹娘每日端茶送水,刷碗洗盞,辛苦一整年,隻能攢下五十兩銀。他們辛苦一輩子,也抵不過小姐一根簪子!”
莊疏庭面冷如霜,使出五成功力,兩截斷簪瞬時斷作四截,她不緊不慢彎身拿劍,用劍尖挑開車簾,擡腳下了馬車。
水芽慌忙爬起身,急急跳下馬車,腳剛沾地,便踉跄兩步,撲倒在莊疏庭身後。
聽得身後呼痛之聲,莊疏庭身子僵了一僵,卻并未回頭。
羅賜瞥了眼水芽,眸中隐露輕蔑,他快走幾步,到莊疏庭跟前,伸手往水芽家馬車背後一指,殷勤道:“莊大小姐,我家少主的馬車在您身後。”
“你家少主羞羞答答,我倒好奇起來。你此刻便放了她爹娘,”莊疏庭轉身,繞過水芽,徑往那華貴馬車行去,“我随你同去,會一會你家少主。”
“莊大小姐既發了話,我等豈敢不放?”羅賜笑容滿面,往湧泉茶肆揮了揮手。
不一時,便有十餘青壯男子從茶肆魚貫而出,往羅賜身後站定,個個垂眸斂目,隻看腳面。
又過片刻,水芽爹娘從茶肆沖出,一徑撲往半跪在地的水芽,口中關切之語不斷,無非是傷在何處,痛也不痛,可要去請郎中之類。
水芽揉着腳踝,面上隐露不耐之色,擡頭見莊疏庭正兀自打量那少主的馬車,不禁嘴角一撇,揚聲說道:“小姐,你的命真真是好!能穿最華美的衣衫,能戴最貴重的首飾,能嫁心儀的景王殿下,連這般富庶的少主也要為你大動幹戈,奴婢羨慕極了,奴婢……”
未待水芽說完,莊疏庭頭也不回,擡腳便上了馬車,淡聲向跟在身後的羅賜道:“速速啟程。”
羅賜跳上馬車,挂好紗燈,牽起缰繩,笑道:“莊大小姐,您坐穩了。”
那十餘青壯男子翻身上馬,圍在馬車四側,同往茶肆南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