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直蓄意謀害他的賜婚王妃,他百般呵護,為她出頭,不惜得罪她的輔國大将軍父親,卻要背上對她不管不顧的罵名,他實是委屈。
婚約尚未解除,桓照夜她得罪不起,日後婚約解除,她亦得罪不起。
更何況,她總歸不願,朝元國的景王殿下和輔國大将軍,在他國太子面前,失了威儀。
莊疏庭硬着頭皮,聲音略顯僵硬:“……夫君,你若知曉我有事出府,定要相陪。可……夫君為救我,受傷在身,我哪裡舍得你再受累?便未知會你。”
未料莊疏庭說出這番話來,桓承岱默默點頭,心道,不愧是三哥中意的女子。
桓照夜靜默不語,自顧瞧着莊疏庭,眸中意味不明。
莫非他仍覺委屈?莊疏庭暗暗思忖。
她側轉身,雙眸落在他腰間血迹:“這血雖已止住,卻要養上十天半月才能好全。”
桓照夜仍是靜默不語。
這些時日朝夕共處,她不是不知,他這般模樣,已然心中不悅。
莊疏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眼眸微垂,落在他擱在膝上的左手。
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瑩潤如玉。方才撫琴,指尖落于琴弦,煞是好看。
可惜她今日才知,他亦極擅撫琴。
若早些知曉,倒可仗着王妃的身份,纏他多撫幾曲。
如今,卻不能夠了。
她正出神,猛瞧見那隻手動了動,掌心翻轉朝上,往她伸來,停在她右手不遠處。
他這是何意?莫非要牽她的手?莊疏庭眉心輕皺,這桓照夜,似是未弄明白,何為避嫌。
誤會解除之前,她為報滅門之仇,他為試探她本意,二人各懷心思,親也親過,抱也抱過。
可今非昔比。
此時雖情勢所迫,口上不得不假意說些恩愛之言,但實在無需手牽着手。他既有心儀之人,便該為她守身如玉。
“景王殿下,”柳蘭因聲音響起,語聲略帶揶揄,“疏庭她,不願……”
莊疏庭如夢初醒,慌忙扯出一抹淺笑,右手急急伸出,落于桓照夜掌心。
她一雙水眸,潋滟含情,落向桓照夜如玉容顔,輕聲軟語:“你在府上歇息便是,如今為我傷上加傷,你雖不畏疼,我卻心疼極了。”
她話剛說完,便要收回右手。
桓照夜神色晦暗難明,凝視莊疏庭那雙煙波水眸,手指屈起,纏住她已移開半寸的右手,與她十指交握,低聲緩語:“你獨自出府,我總歸是不放心。”
莊疏庭瞧向二人緊握的雙手,眼睫輕顫,索性做戲到極緻:“我已非幾歲孩童,你還是這般不放心。我知道的,假使我出什麼意外,你定會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桓照夜并未反駁,更柔聲囑咐:“你既知道,日後便不要再獨自出府。”
未料桓照夜竟如此配合,莊疏庭微怔片刻,随即點頭應道:“都聽夫君的。”
桓照夜終于噙上一抹笑,右手伸出,探向她面頰,指尖輕捏。
未料桓照夜竟有這般行止,桓承岱已瞧得呆了,默默點頭,心道,不愧是三哥。
莊疏庭亦始料未及,十指交握倒也罷了,捏臉屬實太過親昵,太過逾矩。
她本能擡起左手,欲扯下桓照夜的右手,哪知他似早已料到,輕捏一下便即時收回,笑道:“乖。”
莊疏庭怔怔瞧着面前笑顔,左手停在半空。
桓照夜笑意更深,右手一轉,伸向半空中她的左手,輕輕握住,下拉。
柳蘭因輕咳一聲,一副聽不下去瞧不下去模樣:“……倒是我,錯怪景王殿下了。”
莊疏庭從容扯出左手,右手卻掙脫不開。她慢慢回轉身,面向蓮池,端端而坐,耳尖染上一抹粉暈。
柳蘭因瞧了眼莊疏庭與桓照夜仍交握在一處的雙手,笑道:“景王殿下大可放寬心,我既邀疏庭來此,自能護她周全。她去南拓,我亦會派足護衛,不讓她有半點閃失。”
未料柳蘭因竟将她要去南拓一事告知桓照夜,莊疏庭微不可察蹙了蹙眉心,随即含上一抹淺笑,望向桓照夜,低聲細語:“南拓大祭司與夫君一般,喜愛聽曲。不日便是她的壽辰,牧時廣邀天下琴師,為她祝壽。因想着朝元和南拓本有盟約,我便應下了南拓之行。”
桓照夜不置可否,左手略微用力,捏了捏掌心纖薄素手,拇指輕輕摩挲指下那片細嫩玉膚。
莊疏庭右手暗暗用盡全力,卻百般掙脫不開。手上那片肌膚被桓照夜摩挲得一陣酥麻,連帶着她心尖也酥麻起來,耳尖那抹粉暈漸漸變深。
桓照夜眸光落在莊疏庭耳尖之上,唇角勾笑,終于幽幽開口:“既有此盛會,不去倒可惜了。”
莊疏庭眼睫低垂,掩去眸中那一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