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岩文質彬彬地問她:“你想怎麼樣?”
高靜揚起下巴:“把那兩個女人趕出去,你們再和我賠禮道歉。”
她父親是蘭城排得上名号的企業家,近一年正往海市拓展業務,她和丈夫過來負責。丈夫家世不如她娘家,她在蘭城被人捧慣了,以為到這裡依然能我行我素。
但這裡是海市,卧虎藏龍。即便是外界的猛禽,到這兒也得學會謙卑,更别提高靜父親連真正的猛禽都算不上。
紀承風來時正好聽到高靜那句話,目光森然地看了她一眼,對馮岩說道:“明天讓人在門口立個‘惡犬不得入内’的牌子。”
馮岩笑笑:“行。”
看清紀承風的模樣後,高靜打了個激靈,她認出來了,這是風起集團的掌權人。她拿捏人慣了,哪能想到兩個普通的丫頭片子會認識這種大人物,趕忙惶恐地解釋道歉。
在場的人哪裡有功夫聽她狡辯,一揮手,讓安保人員把她們“請”了出去。
“沒想到林老師還有這種雅興。”紀承風閑庭漫步般走到林幼清面前,垂眸看她。坦白說,她今晚的舉動确實超出他的想象。
膽子真是大。
林幼清不滿于男人居高臨下俯視自己帶來的壓迫感,身子往後一靠,随意擡起修長的右腿搭在左腿上。
“我不過是做了天下男人都會做的事而已。”她對上紀承風漆黑的眼眸,“難道說,紀總要去學校舉報我?”
紀承風輕笑,“怎麼會,林老師肩負如此光輝的事業,疲憊的時候選擇性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林幼清誤以為他剛才聽到那些共産主義接班人的話,臉頰隐隐發燙。
馮岩頭一次見有女人用這種态度對紀承風說話,很是新奇,“原來你們認識。”
汪知雅跟着紀承風過來,見林幼清也在她抿了抿唇,語氣溫軟地問:“承風哥,這位林老師是?”
紀承風語氣淡然:“是一位老師。”
汪知雅:“......”
許藝憋住笑意,想不到紀總還會廢話文學。
林幼清感覺紀承風今晚很不一樣,褪去那層斯文有禮的面具,顯露出内裡鋒銳冷峻的一面。
她垂下眼簾,或許這才是對方真實的面目。
李墨提議:“我們的卡座就在外面,既然都認識,不如大家一起聚,人多熱鬧互相也有個照應。”
“改天吧。”林幼清婉拒,這些人非富即貴,哪是她們能照應得了的,圈子不同何必硬觸,“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準備明天的教案。”
她拉着許藝要走,李墨下意識看向紀承風。
紀承風薄唇輕啟道:“林老師,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他眼型狹長精緻,在昏暗暧昧的燈光下眼底有細碎的光芒閃動,眼神專注深遠,隐約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被這樣一雙潋滟的眼睛注視着,人很難拒絕,林幼清鬼使神差地答應。
酒吧露天陽台上。
回過神來的林幼清十分懊惱,見鬼,美色果然誤人。紀承風站在她對面,她隐隐能聞到他身上清冽怡人的香氣。
她下意識後退兩步。
紀承風纖長的睫毛垂着投下一片陰影,掩蓋住他晦澀的瞳孔,“林老師,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他打開錢包,從裡面抽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遞給她看。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生的側顔,及肩的柔順墨發遮住半張臉頰,她不知道在看什麼,臉上充滿笑意。
林幼清驚駭不已,照片上的和她也太像了,簡直是同胞姐妹。
“我曾經有個姐姐,她和你一樣,為人熱忱工作負責。她幫過我很多,讓我得以度過人生中的至暗時刻。”
紀承風眉眼間流露出濃濃的失落,他坦然地揭開自己的傷疤,“你不知道,以前在紀家根本沒有人把我當一回事,大家都喜歡我弟弟,我不過是他的墊腳石。如果沒有姐姐,我根本走不到現在。”
“那她現在在哪兒?”林幼清忍不住問。
他聲音很輕,輕得仿佛能随着風煙消雲散,“她不在了,很多年前就不在了。”
林幼清猝不及防,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紀承風明明就這樣站着,給她的感覺卻像浮萍一樣飄蕩無根。
他上前兩步,幽深的眸子認真地注視着她,隐隐流露出幾分脆弱。
“林老師,我是真心想和你交個朋友。并非是把你當成别人的替身,而是發自内心的認為,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夥伴。”
他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沒能和你成為朋友,感覺像是錯失十個億。”
對上那雙濃稠如墨的眼眸,林幼清思緒有些混亂。
她以為像紀承風這樣身居高位的男人,應當是傲睨萬物、衆星捧月而又深藏不露,如今見到他真情流露可憐兮兮的模樣,忽然不知所措。
她素來心軟,對上男人小狗一般濕漉漉的眼神,第二次鬼使神差地點頭同意。
紀承風笑起來好似雪山消融,柔軟的目光落在林幼清身上。見過光的人,哪能接受光從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呢。
男人,就是臉皮要厚,要懂得适當賣慘,才會讓女人心疼。
他可不是馮岩那樣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