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時,蟬聲都遠了。晚霞的光影濃了又淡,唯獨眸中的餘晖一直明澈。
熱烈的、明亮的,和夏天一樣。
“啊、啊對不起!”千穗反應過來,倏地站直然後彎腰道歉。孤爪撐起身,眼睛瞥向旁邊的草叢:“...沒什麼。”
黃昏的風還帶着白天的溫度,慢吞吞穿過他們,仿佛在說借過。
千穗不自在地挽了下碎發,手指觸及耳廓,一片滾灼。她悄悄瞟了眼孤爪,發現他的臉龐也染上绯紅,如爛漫霞光。
她無聲舒了一口氣,手指纏在一起,躊躇地想。
夕陽也很曬呢。
天邊的雲掠過他們,投下一束淡淡的陰翳。孤爪站起身,手插進運動服口袋,和她告别:“那...我去排球部了,再見。”
“嗯...再、再見。”千穗原本低着頭,見他要走才擡起。驟然看到他小臂上的紅痕,出聲,“稍等一下!你這裡好像受傷了...”
孤爪轉頭看了眼她指的地方,無所謂道:“隻是一點擦傷...”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人嚴肅的神情堵了回去。他沉默地擡起手臂,配合她檢查傷口。
千穗緊張地看着那片擦傷,問:“我可以碰一下嗎?”
孤爪垂首,盯着石縫裡不知名的黃色小花,輕聲應答:“…嗯。”
得到準許後,她屏住呼吸,輕輕點了點傷口四周,仿佛擔心會惹疼他。孤爪漫無目的地四處打量,目光最後還是落在她身上。
啊,手腕也擦傷了。
“我身上隻有創口貼,稍微忍耐一下。”千穗撕開創可貼,覆上他的傷口。他指了指她的手腕:“你這裡也是。”
他拿過她手裡剩下的一個,撕開包裝覆上。靠近時,千穗顫了顫睫羽,再次感到面頰溫度上升。
她小聲道謝,孤爪搖頭說不用。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誰也沒離開。
還是千穗後知後覺部活快遲到了,先一步和他告别。孤爪站在原地,直到目光盡頭的人影徹底消失,才擡腿邁向體育館。
山本見他姗姗來遲,叉腰喊道:“喲西,我又比你早到!研磨你要加把勁啊!”
孤爪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走到一邊慢吞吞換鞋。山本挑釁未果,連平常慣有的“好無聊”的評價都沒得到,不禁感到奇怪,湊過去左看右看:“研磨,你今天不對勁。”
孤爪這才分給他一個眼神,拍開他的臉,語氣平淡:“不,你看錯了。”說罷走到黑尾身邊配合練習,不給他繼續騷擾的機會。
山本不死心,練習途中一有空就湊到他身邊觀察。終于,他在孤爪第六次揉着手臂時發現了端倪,表情一言難盡:“研磨,你...家裡有姐姐妹妹嗎?”
不然怎麼解釋那個水冰月的粉嫩創口貼?
孤爪勾起唇角,漫不經心道:“沒有,這是别人給我的。”
“噢噢,那個人的品味,還挺少女...”山本沒有多想,抱起球纏上孤爪,“給我傳球吧!我昨天新學了一招...”
黑尾看着鬧哄哄的這邊,若有所思。
别人是誰?
————
答案在回家的路上得以揭曉。
黑尾看了看千穗的手腕,又看了看孤爪的手臂,一臉壞笑:“你們這是,一起卷入了鬥毆事件?”
他故意把“一起”兩個字讀得很重。千穗瞬間心虛,耳根開始泛紅,孤爪則一臉平靜地解釋:“并沒有,隻是不小心擦傷了。”
“噢,兩個人都這麼‘不小心’啊。”黑尾還要繼續調侃,孤爪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他頓時話鋒一轉,“說起來明天就是周末了呢,真難得啊,可以一覺睡到天亮......”
話音落下,卻遲遲沒人接話。黑尾這才驚覺自己身邊沒了人影,扭頭一看,前後桌像是約好了一起慢他一步,兩顆腦袋正湊到一處小聲嘀咕。
“欸?給我的嗎?”這是驚喜的千穗。
“嗯...剛才在...就想給你了,但一直沒有機會。”這是眼神飄忽的孤爪。
“現在有四顆了哦。”這是開心到冒花的千穗。
黑尾挑眉,大步走過去擠到他們中間:“什麼東西?我看看?”
千穗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攤開掌心:“啊...是、水果糖。”
黑尾譴責地看着孤爪:就送人家一顆糖?
又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千穗的腦袋:一顆糖就把你收買了?
千穗捂住額頭,一頭霧水地望向孤爪。孤爪淡定朝她點頭,示意别理他。
明明自己人在中間卻莫名很沒存在感的黑尾:不要當着他的面加密通話啊喂!
于是理直氣壯地伸手:“研磨我也要。”
孤爪别過臉:“沒有了。”
“哈——?”黑尾震驚,轉頭向善良的學妹尋求安慰,“小千穗能施舍我一點嗎?”
千穗猶豫道:“實在不好意思啊黑尾學長,今天做的小餅幹都發完了。”
他指着鼓鼓囊囊的書包,不可置信:“真的一點也沒有了嗎?”
千穗遲疑一陣,頂着巨大的目光壓力拿出書包裡的東西,聲音不自覺變小:“這是給孤爪同學的蘋果汁......”糟糕!學長看起來要暈過去了!
好在黑尾隻是誇張了一點,并沒有真的暈倒。他憤怒着沖向便利店,出來時手上拿了兩根Papico,并表示:“學長很生氣,所以今天你們兩個每人半根。”
千穗由衷道:“謝謝黑尾學長!”雖然嘴上說着生氣,但還是願意請他們吃棒冰呢。
黑尾“哼”了一聲,大力咀嚼着棒冰,洩憤似的把塑料殼咬得“嘎吱嘎吱”響。千穗掰了一半棒冰給孤爪:“檸檬味的?之前沒吃過呢...呃,好酸!”
幾乎是在她說話的瞬間,孤爪臉上也露出了被酸到的表情。黑尾看着皺巴巴的兩個人,哈哈大笑:“抱歉啊我沒想到這麼酸...不過一起被酸到怎麼不算‘一起’呢?”
不欲理睬真·酸的某人,孤爪把蘋果汁遞給千穗:“你先喝吧。”
千穗被酸得眼淚都出來了,忙不疊接過,擰開後仰頭猛灌幾口,總算緩了過來。待孤爪喝完把空瓶丢進垃圾桶後,她才後知後覺:剛才她有對嘴喝嗎?孤爪同學注意到了嗎?
如果都沒有的話,那、那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