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千穗詫異,“不用給你求嗎?”
隻有“你”,沒有黑尾或者山本。
嘴角不自覺上揚,他偏過頭将稍長額發别至耳後,再正視她時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IH我隻是替補,你可以明年給我。”
三年級的學長還未退役,即使技不如人,也不會讓他越過前輩。
千穗表情惋惜,還要說什麼,因為聽到真紀喊她,隻能留下一句“加油”離開。
更衣室裡,真紀忽然冒出一句:“千穗和孤爪同學關系很好呢。我還以為除了黑尾學長,沒人能和他搭上話。”
千穗系扣子的動作一頓,不解:“為什麼這麼說?孤爪同學挺好相處的呀。”
此話一出,連繪理都加入進來:“真的嗎?國中三年,我跑步的時候經常遇見排球部的人,和差了一級的黑尾學長都混了個眼熟。唯獨孤爪同學,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哦。”
末了,她又指了指真紀:“國中二年級的時候,真紀和他一個班,你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
真紀接上:“同學麻煩讓一下。”
“這麼、這麼誇張的嗎?”千穗大為吃驚。她回想了一番自己和前桌的相處,認為有必要改變她們的刻闆印象,“我國中的時候也很内向,但現在不一樣了呀。孤爪同學人很好的,會借我橡皮、教我數學題,還會開導我。總之這段時間,他幫了我很多忙...大概、大概是那種要慢慢接觸的類型?”
千穗第一次因為形容詞匮乏而感到苦惱。
孤爪同學真的很好很好,她卻不能把他的好準确描述出來。可惡,今天回去要狠狠學國文!
“但是大多數人不會‘慢慢接觸’吧?”真紀道,“隻是普通同學的話,又不一定要發展成朋友。在嘗試交涉失敗後,基本不會再花時間交友。”
“唯獨千穗,因為想和每個人做朋友,所以連難度超高的孤爪同學都能攻略。了不起!”繪理朝她比了一個大拇指,繼而嚷嚷起運動消耗了太多熱量現在肚子好餓。話題自然而然轉移到“吃什麼”上,隻有千穗還在想剛才的話。
“普通同學沒必要花時間發展成朋友”。
孤爪同學對她而言隻是普通同學嗎?亦或者,隻是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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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IH孤爪不上場,千穗還是求了三個得勝禦守,拜托他轉交給二年級的前輩們。
雖然早在聽說她給黑尾求了禦守時就悶悶不樂地蹙起眉頭,但孤爪還是妥帖收好她的心意,并替前輩們道謝:“謝謝,會加油的。”
“嗯!”千穗展顔,比了個加油的手勢。他的目光在她嘴角弧度停留一瞬,不自然地轉移話題:“今天放學後,我想...”
“風間同學,請務必幫我這個忙!!”
猝不及防,話語被右桌的藤田打斷。千穗頭上緩緩打出一個問号,疑惑:“藤田同學,找我有事嗎?”
藤田猛地點頭,一米八的個子在她面前卻莫名局促:“就是...下節英語課輪到我的組上台表演,但是青木今天請假了,所以想問問你能不能救這個急。我可以請你吃炒面面包!”
每次上英語課之前,南老師都會預留五分鐘給同學上台演英語短劇,千穗和真紀繪理演過了,今天正好輪到藤田他們組。
聞言,她面露躊躇:“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道你們的劇本...”“很簡單的!我們組演的是《仲夏夜之夢》的大結局!我知道你喜歡莎士比亞!”招架不住藤田熱情的眼神,千穗遲疑一陣,正準備答應,忽然聽到孤爪問:“她演誰?”
藤田:“啊...風間同學演海倫娜。”
孤爪一愣。
劇本裡,海倫娜一直單戀狄米特律斯,最後在仙王的幫助下如願與心上人走到一起。回憶到這裡,他想也不想,替千穗拒絕:“她不演。”
藤田皺眉:“你為什麼替她做決定?風間同學都說...難道你想演?”
孤爪怔了怔,下意識想要拒絕。餘光瞥到千穗,硬生生改了口:“...可以。”
此言一出,千穗和藤田都震驚了。千穗想勸孤爪不用勉強,觸及他的視線,話音散在嘴邊。
也許,孤爪同學也喜歡莎士比亞并渴望為藝術獻身?
五分鐘短劇圓滿落幕,除了四個人沒一個女角,一切順利。
南老師似乎被這出戲勾起了青春的回憶,洋洋灑灑寫了一整個黑闆的粉筆字。
據說是他年輕時,化用莎翁手筆寫給喜歡的第一個女孩的信。
千穗正聽得入神,忽然,孤爪轉過頭,問:“我有點看不清黑闆上的字,你能讀一遍嗎?”
她沒有拒絕,于是小聲念起:“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ie,And summers lease.......”
念到最後,竟不知怎地停住。
風止聲息,玻璃晴朗。孤爪靜靜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裡,有清新綠意、有棉花糖似的雲、有路過的同學還有,她。
或者說,隻有她。
伴随着呼之欲出的心跳,千穗在他的注視中,于心底将最後一段補全: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凋落,也不會損失你這嬌豔的紅芳,或死神誇口你在它影裡漂泊,當你在不朽的詩裡與詩同長。
隻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
這詩将長存,并且賜給你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