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拿着帕子給福全輕輕擦了臉,拂去淚,露出白胖胖的臉,又是個惹人愛的大胖小子了。福全自己把頭擱在金花胸上,靜靜靠着不動了。金花抱着他輕輕搖,奶香四溢的胖娃娃,綿綿軟軟的胖娃娃,她抱着他心滿意足,再不想其他的。可惜福全養在慈甯宮,她隻能來抱抱過瘾。
一轉頭看到福臨還那麼無趣地立在那兒,他腋下透出來個性感的汗印子。金花一掂量,如今端貴人有孕,莊太後十有八九又要催她誕育嫡子,立馬裝乖殷勤:“太後娘娘,臣妾伺候萬歲爺換衣裳,這熱天兒,又剛從宮外回來。”
莊太後趁機把嫔妃都叫散了,隻留下端貴人跟着吃點心。慈甯宮還預備了安神補氣的湯藥,趁熱喝藥效才好,阖宮一半人伺候着端貴人撂了飯碗端藥碗。金花看了看外頭,伺候的人生生多出來一倍,全是為了端貴人肚子裡那位。
福臨聽說要換衣裳,顧不得嫔妃還沒退出去,囫囵攥着金花的手就往裡間走,金花蜷着胳膊抱着福全,被他拽得一趔趄,福臨聽金花踩着花盆底兒的“噗笃”“噗笃”一亂,又轉身回護她,她抱着福全一扭身,肩膀撞進福臨懷裡:“表舅舅,表外甥女兒抱着福全呢。”又笑着看了一眼福臨,“又要當阿瑪了怎麼還這麼着。”福臨聽着這個“又要”總覺得她話裡有話。
到了裡間,金花終于能坐了,虛虛坐在榻上,架着福全的咯吱窩,由着福全又踢又跳,一邊還跟福全說話:“唷,兩天沒見福全,福全長本事了。”福全就對着金花傻樂,一邊樂一邊流口水。
金花又惦記着福臨換衣裳,說:“表舅舅,您的衣裳是哪個小太監伺候,怎麼還不來?”雖是皇家内殿,三人看起來就跟平常人家的一家三口似的,一對小夫妻,帶着一個小娃娃,小媳婦兒還惦記着丈夫的衣食瑣事。
福臨不理她,隻反常地在屋裡踱步,左不過三步就到頭了,他偏三步走過去又三步踱回來。
金花小聲叫了句:“表舅舅?他也不應。兩人還在慈甯宮裡,金花也不敢大聲,隻得站起身抱着福全擋在福臨三步邁的路上,在他眼下喚了句:“表舅舅?”
福臨方才如夢初醒,說:“你沒事兒?”
金花才聞到他嘴裡的酒氣:“呵。”金花聞了先回味下,tequila,是了,“表舅舅倒洋氣,怪不得眼睛紅紅的。”金花小聲說了一聲。福臨閃着灼灼的眼湊到她面前說:“什麼?”
金花沒理他,她倒不知道這時候就有龍舌蘭酒了?她也想喝。福臨有個洋瑪法湯若望,他下午必是去湯若望宅邸了。那湯若望那兒有沒有咖啡呢?金花想着簡直神往起來。
金花怕他酒氣熏着福全,側側身,說:“去湯瑪法宅邸吃酒了?”
福臨斜了她一眼,借着酒勁兒說:“表外甥女兒也這麼惦着朕?也在朕身邊埋了眼線?出宮,去哪兒,見了誰,說了什麼話兒,摸得清清楚楚,就跟……”說着他瞥了一眼外間兒,不說了。
金花竟聽愣了。隻垂頭乖巧說:“表外甥女兒可不敢,誰叫我會算,一算您就是去湯瑪法宅邸,要不也不會喝這麼少見的酒。這味兒沖鼻子,再沒有第二樣兒。”
福臨又逼上來,兩根手指掰起金花的下巴,再問了一句:“你沒事兒?”
“什麼事兒?”金花粉白的臉上,透亮的一雙桃花眼,被逼無奈對上福臨籠着火的眸,她想往後退,可後頭就是榻,她退無可退。福臨今日反常,這是耍酒瘋?
緊了緊懷裡的福全,怕福臨擠着他,用胳膊往外推了推福臨:“早上端貴人在坤甯宮‘咕咚’倒了,把表外甥女兒唬了一跳,天天護着佟妃、楊庶妃,生怕有一點兒閃失,如今再加一個,端貴人。表舅舅放心,……”娃娃的事兒上她全無私心。
兩人正僵持着,小太監吳祿捧着福臨換的衣裳在外頭探頭探腦,福臨總覺得跟金花還有話沒說完,低斥了一聲:“出去候着。”
吳祿就縮了頭兒,回去廊下等着。
福臨待要再問,金花抱着福全的手一濕。金花樂不可支,趁機把福臨推開,一邊喊奶娘一邊跟福全說:“行了,尿我手上了,你現在可真是我兒子了。為娘一把尿拉吧大的……”
福臨在旁邊冷眼看着,金花是真沒事。
是他有事,端貴人有孕這樣的喜事,他怎麼覺得心裡怪别扭。他甯可金花有事,拈酸吃醋撒潑打滾兒,都行。可她全沒有,她抱着他跟甯妃生的兒子喜滋滋地顧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