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沒太注意徐意的表情,或許是因為下意識覺得沒必要注意。徐意嘛,看起來就是個逆來順受的乖乖女,沒有他閑着沒事幹随口頂嘴,八成被班主任說哭了也不會反駁一句。
結果後來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祁洲随口怼了兩句後,徐意像是忽然來了勇氣,擡頭面對着班主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在挑釁似的。
她說:“我說了沒有,但您并不相信。如果您還是懷疑我,那或許以後都要這樣懷疑。”
“一次模考滿分而已,”少女語氣堅定,“您覺得很難做到嗎?”
她把班主任盯得都有些心虛,最後兩人不歡而散。祁洲當時還覺得,這小姑娘似乎有點意思。
不過也僅限于此。
接下來的兩個月,月考,模考,徐意全拿了第一。
沒人敢再說什麼作弊不作弊,畢竟事實擺在那裡。班裡的尖子生為了趕上徐意都跟着瘋了似的學習,因為一個轉學生把他們都逼出了不甘心,這簡直是生平罕見的稀罕事。坐在後面在班裡日常墊底的男生們就給徐意起了個外号,連名字都不叫了,就叫人“好學生”。
徐意或許比一般人要聰明一些,但絕不是那種不用學習都能考第一的天才。在别人拼命追趕的時候,她也在一刻不停地學習。祁洲在後排坐,偶爾會看到她的背影。永遠是埋頭寫題,或者擡頭看老師的闆書。無論上課還是下課,隻要有時間,她一定是在下功夫努力。
怎麼有人真能這麼努力?祁洲又會想起自己的一對父母,尤其是那個一點活人氣息都沒有的親爹。他覺得徐意簡直是那人的翻版。隻不過那人是為了學術和功名,她一個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也這麼努力,動力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平常他隻是偶爾會想起,直到有天體育課老師臨時請假,難得沒有老師頂課,全班自由休息。大部分人都在操場閑逛,祁洲打球打了一身汗,趁着中場休息,回到班裡拿水,看到空蕩蕩的班裡隻有寥寥幾個人,兩個人在聊天,一個人在往窗外看。而印象裡那個學起來一刻不停的徐意,她居然還在對着習題寫寫停停。
祁洲拿了水,百思不得其解。回去操場後還在想:“她到底為什麼能一直學得下去?”
有人疑惑:“祁哥,你說誰學得下去?”
祁洲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問出了口,他喝了口水,随意道:“沒什麼。就徐意。好學生就是好學生,半個學期就這麼一節課能喘口氣,還在班裡學習呢。”
石瑞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打開了話匣子:“哦,哦!我想起來了!”
旁邊的男生嫌棄他:“幹什麼呢鬼叫,你這點核桃大的腦子,能考到一中都是上帝保佑,能想起什麼?!”
石瑞一臉恍然:“就之前那次翻牆被抓嘛,教導主任出去開會,我和老劉他們就被丢校長室裡半天。有人在外面鬧,我看沒人就坐凳子上了。校長桌子上放着一張紙,我以為是誰剛寫的檢讨書呢,誰知道……”
“知道什麼?”有人不耐煩了,“說重點!”
“是一封信,叫什麼來着?……哦!自薦信!徐意寫的!”石瑞逐漸回憶起來,“我當時沒仔細看,就記得好像說什麼,被打了還是怎麼着,想轉學到咱們這兒。當時就想回來說的。不過寫了一個下午檢讨,這好學生的八卦跟咱們也沒太大關系,就給忘了。後來沒人提過她,也沒想起來。還得是祁哥,可算給我想起來了!”
他開頭起得高調,結尾卻全是語氣誇張似是而非的猜測。一群男生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八卦,聽完紛紛有些失望,接着打球去了。
祁洲當時也沒當回事兒,畢竟大家都多大人了,十幾歲朝氣蓬勃的高中生,他還是個男生,很難想象出有人能因為被打轉學。法治社會,校園暴力都是電影裡的東西,放在現實裡誰信啊。
他沒再多想,全當石瑞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又編了段魔幻故事,被這麼一打岔也沒再糾結徐意超出常人的努力,起身上了球場。
當時所有人都散了,隻有石瑞留在場下,自顧自嘟囔。
“怎麼都不信呢?我說的是實話啊!”
隻是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當時隻當笑話,沒有在意。
但是祁洲現在忽然有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