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老年癡呆?”一旁病床上的傅嘉楚來了一句。
衆人都皺了皺眉,但礙于他身份,就隻當他不存在。
吳芳琴剛才坐下的時候,和傅嘉楚對視了一眼,點了個頭,就算是見過了。
等王醫生一走,她就把注意力轉回親生女兒身上。她握住的這手實在是生得漂亮,也沒有幹農活的痕迹,手指纖長,骨節分明,嫩的實在是撒不開手。
哎呀這個女兒真喜人,真好看,太有福氣了,可怎麼就會抱錯了?要是一開始就養在她身邊多好,何必掏心掏肺養大别人的孩子,現在給回去又舍不得!不過還是親生的好,幸虧女兒家裡已經沒人了,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地讓她愛……
蕭魚盯着她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煩悶,這麼個三分鐘裡表情百轉千回,心裡對她的想法明鏡似的。
沒什麼好猜測,如果是個土土的,面黃肌瘦,畏縮着什麼都不懂的鄉下姑娘,一張嘴又是不标準的普通話,那立刻就會在親媽的眼裡矮到塵埃。
可現在她是這樣,親媽喜不自勝了。
蕭魚已經活了很多年,看了太多這類的人情世故,對什麼都好像旁觀似的清清楚楚,就算内心震驚,表現出來也是泰然自若。
不過在旁邊的傅嘉楚就不太高興了。
這麼多人從大少爺床前過,一點聲響都不帶出的?
隻不過他鼻孔還沒出氣了三秒,簡顔就挪着椅子到了他身邊。
“傅少,你怎麼樣,是碰到頭了嗎?我替蕭魚向你賠不是,都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沒有親自去接蕭魚才會發生車禍的,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蕭魚好嗎?”
說話間她就從小張手裡奪過暖壺要給傅嘉楚倒水,可簡顔哪裡幹過這樣的事,暖壺的燙水灑了出來,直接澆在病床欄杆上。
“卧槽你要燙死老子啊!”
簡顔:“……”她就算喜歡傅嘉楚,也是個千金大小姐,直接将暖壺扔回小張手裡,差點又燙到一個人。
蕭魚聽到他這一聲吼,眉頭皺起,“現在有大人在場,你不會好好說話嗎?不然你先出去吧,等我們說完你再進來。”
傅嘉楚站起來,“你讓大少爺去哪兒?”
蕭魚伸出手指,“出去,去外面,跷跷闆滑滑梯随便你玩兒什麼,反正你才三歲。”
傅嘉楚叉腰:“你說什麼?”
但是在場所有人,蓉姐、小張、還有站在門口的一大幫額頭出血的病人,以及吳芳琴和簡顔都瞪着他。
尤其是蕭魚,她眼裡那分明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難道他大少爺竟然讓她個村裡來的丫頭片子丢人了?
傅嘉楚憤懑地低下頭,出去了。
出門還沖着病人喊:“還看?再看你要死啦!”
出了病房的傅嘉楚無處可去,開車的話,走太遠了,不能及時回來。待會吃中飯了,他不想讓蕭魚等。
為什麼不想讓她等?
傅嘉楚琢磨半天,在草叢裡踢了半天,沒留神已經走到了兒童區。
滑梯上有兩個三四歲的孩子在玩,其中一個,他們的媽媽在旁邊溫聲鼓勵,小心提醒,另一個則無人問津,一個人爬上爬下,最後還爬到危險的滑梯頂上去了。
傅嘉楚心裡一酸,他走到那個獨自玩耍的小孩面前,仰頭說:“喂!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從上面摔下來,摔個腿斷,你媽媽就會來關心你了,是吧?”
記憶裡自己對母後敬愛到偏執,隻要她因為自己心煩,他就感覺得到了寵愛。
結果那小孩居高臨下地看他一眼:“你傻嗎?我在我媽面前當然是裝好寶寶,哄着她放我出來玩。我這是好不容易擺脫她,才能出來撒歡的。”
傅嘉楚心裡一恸:“原來、原來你有媽媽……”
那小孩熟練地從滑梯上翻下來,再滑到地面,走到傅嘉楚面前仰着頭:“看你也不像沒媽的樣子,要不然怎麼這麼傻?你是不是惹她生氣了?你難道不懂,是女人,就要哄着,哄好了,她就會沒心沒肺地對你好。”
傅嘉楚沒想到居然被這麼小的一個東西教訓,但是他不能欺負小孩兒,隻好哼一聲,“你懂什麼,我是夾心餅幹,我媽對我不感興趣。我要是不幹點什麼讓她糟心,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注意到我……”
是真的,一輩子都沒有注意到他。
那小孩歎口氣:“算了,你是真傻,我回去找我媽媽了。”
傅嘉楚:“……”什麼玩意兒!
等那小孩走遠了,他又将目光投向那個媽媽陪玩的孩子。
一看這個媽媽就隻有一個孩子,如果有兩個,她的目光就不會總是停留在那一處。如果有三個、四個,那得不到寵愛的孩子,就會萌生不可遏制的征服欲和獨占欲……
等等……
傅嘉楚意識到了什麼。
上一輩子,母後的眼裡沒有他的位置。
可是這一世,母後的周圍除了護工、裝模作樣的簡家人,根本沒有真正的親人。
傅嘉楚的腦子越來越明晰,一個狡黠的聲音告訴他:
——“他們都沒來,你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