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是應該由男人來出面解決的事,這愛逞強的丫頭卻總是一個人扛着,她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了。
寬闊溫暖的懷抱,讓葵一直緊繃的心微微放松下來,剛才不覺得,隻在這樣溫暖的時刻,疲憊一瞬間就湧了上來,她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靠在迹部肩上休息一會兒,問:“你從哪裡找了那麼多人手過來?”他肯定才知道不久,迹部家的主要經營範圍又不在西班牙,一時之間肯定很難集齊這麼多的人和武器。
“你忘記了嗎?這附近有誰在?”迹部景吾笑着提醒她。
“誰?”葵離開他的懷抱,疑惑地問着。
“人有一些是我帶來的,不過還有一大半是向愛娃借的。”迹部說。
“愛娃?費爾德家?”葵恍然大悟,她怎麼沒想到呢,這邊正是愛娃她父親的主要事業基地。“看來還要多謝她了。”這次來的人出乎意料,要不是有迹部景吾及時趕到,她還真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結果,想到這裡,她感激地看着面前高大帥氣的人,“也要謝謝你!景吾。”
“要謝的話,我可是要收報酬的。”迹部景吾低頭看着有些怔愣的葵笑了,“算了,還是先救出逐也要緊。”
時間緊迫,葵逼問了薩拉德,才知道他們跟本沒有帶逐也過來交涉地點,她弟弟一直被他們鎖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裡,那裡還有人守着。于是她帶上沒有受傷的人,裝完子彈便打算去找逐也,結果迹部景吾也跟了上來。
“景吾,你回去等我,我很快就會帶逐也回來的。”葵柔聲哄道。
“不,我跟你一起去。”迹部景吾堅持。
他堅持不走,葵也拿他沒辦法,隻有帶着他和其他人一起去那座倉庫。
一座廢棄的倉庫,看起來确實是沒有使用很久了,連裡面的鋼架上都是繡迹斑斑。
一開始四處都靜悄悄的,德川葵和其他的人一起小心地打量着四周,因為薩拉德交待,這些看守逐也的人并不聽他的命令,他們不是他原先的手下,而一個他以前叔叔認識的人派來的,那人自稱是他的堂兄,似乎在墨西哥一帶很是活躍,知道了他的倒黴事之後,說要幫他報複回去,便策劃了這一次的事,不過薩拉德說,他們并沒有折磨人質,隻是嚴密地看守着。
迪莫爾帶着護衛隊的人一路走一路在測着四處的熱源,測過之後,他說:“熱源都在樓層上,不在地面。”
這倉庫裡面有着巨大的鋼架樓層,看起來大概有四五層的樣子,各層中間也是由鋼梯相聯,下面兩層是通透的,而上面的樓層便有木闆或鋼闆封着,看不清裡面如何。
不過在葵的想法中,逐也必然是會被鎖上最高的樓層上的,因為那裡整層密封着,正是藏人的地方。
他們一行人找到鋼梯,開始向上走,然而,他們剛一往上,就有人動的聲音傳來,幾人立即分開側避在樓梯兩側,葵下意識地把迹部景吾攔在身後,舉起手槍,果然不過一瞬便有子彈飛打在面前的鋼梯上,迪莫爾先行開槍朝子彈飛來的方向射去,葵仔細望上去,見到一個人影倒了,另一人随着移動了位置,剛好對在她目光透過的鋼條的縫隙中,她毫不猶豫地擡槍瞄準了對方。
一番清理過後,隐藏的人暫時沒有了動作,幾個人趁機沖上二樓,都變得謹慎了許多,随時貼靠着利于掩護的方向行進,他們面向不同的方向警惕地走着,葵移動速度快,不打算走樓梯了,因為樓道是幕後黑手們重點伏機的地方,不如避開,她就近直接躍上橫欄,從鋼條之間翻身跳了上去。
迹部景吾雖然不像德川葵一樣是從末世中闖出來的人,但他長年打網球,目光及感官都突破了常人的極限,加上生在巨富的家族中,為了人身安全,從小就沒少經曆過這方面的訓練。所以那些黑手也難打中他。
說起來,德川葵的射擊是實打實的厲害,但他也決不比她差多少。
葵常常出其不意,習慣一個人向前沖,他對她很不放心,隻有加緊跟在她身後幫她盯緊四周,果然随着她的冒進,更多人影從不同方向出現,迹部景吾隻有搶在對方之前開槍,同時出聲提醒身後的葵。
德川葵聽着他的提醒,冷靜地回擊着,在右手開槍的同時左手從腰際拔出了另一把,單手上膛便對準了另一邊,他們兩人極默契地配合着對方,同時不斷變換着利于掩護的方位,但不論位置如何變換,他們都始終勞勞守住了彼此的背後。
就在德川葵右手槍内的子彈快要打完的時候,斷後的迪莫爾帶着人趕了上來,她在幾人消滅對方的同時更換彈匣,跟旁邊的迹部交待一聲:“我先上去!”人便消失在了他面前,迹部靠後透過欄杆向上望去,隻見她是拉住了旁邊垂下的兩根用于吊貨的鋼繩,順着往上攀。
這樣迅猛的身手,讓他不禁得想起當年黑夜中的情景,小女孩極其靈活地帶着他在倫敦港不同的集裝箱上攀爬飛跑,雖然小小年紀,卻帶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丫頭的野性卻是絲毫不減,甚至更甚當年。
迹部景吾不像她一樣擅長攀繩,對于身形極其靈活的德川葵來說,她隻要有個東西借力便能從一處到另一處,他卻做不到像她這樣,于是果斷轉向從另一邊上樓接應她。
随着他們不斷向上走,黑手與救人小隊的交火漸漸激烈起來,相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左突右進的德川葵,同樣跟上她的另一個人顯然是黑手更容易盯住的目标,趁着兩人分開行進的間隙,一個變換位置的黑手轉身向他開了槍,迹部景吾往右一偏,腳下一時不穩地朝後方倒了下去,好在後面是個封閉的木闆,他倒下時剛好背靠在上面,便沒有摔下去,追過來的幾聲槍響瞬間就在木闆留下了幾個洞。
迹部倒下的聲音和槍聲響起,德川葵心中一驚,擡腳一蹬鋼架,鋼繩立時蕩開,随着鋼繩蕩開的弧度,她看到了逼向迹部方向的三個黑手,手中槍支一翻便掃射了過去,霎時便打中兩人,其中一個躲開了她的子彈,她直接依着繩索向内蕩回的慣性飛身向樓層中跳去,雙腿筆直掃至那人肩上,小腿再往這人頸處一夾一翻轉,風馳電掣之間,那人便扭着脖子昏死了過去,葵在空中無所倚借,也跟着他倒了下去,然而她不敢停,一落地又趕緊爬起來朝迹部景吾跑過去。
剛剛支撐着那木闆要站起來的迹部景吾擡眼就看到了朝自己飛撲過來的葵,他愣住了,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面前這個人那麼驚慌的眼神,他看到她兩個膝蓋都磕在地上,卻完全沒注意,隻顧着把手伸向他,那雙手顫抖着摸過他的頭,他的身體,他的後背,他的肩膀和兩臂,同時緊張地不斷問着:“你受傷了嗎?景吾?有沒有受傷?”
在碰到他手臂處破開的衣服和濕潤的紅色時,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瞬間便紅了眼眶。
迹部愣了一下之後便迅速反應過來,按住德川葵還擅抖着的手指,“我沒事,沒有打中,這隻是擦傷,我沒事!!”事實是剛才他幾乎要避不開,順着腳下不穩的方向倒下去,才堪堪避過那彈頭的方向,子彈擦着他的手臂飛過,帶着一瞬炙熱的高溫給他的手臂帶來了燙傷和表皮擦傷,但血流并不多。
直到這時,德川葵那幾乎提到嗓子眼的心跳才放了下來,眼中湧上來的淚水卻是一時止不住,沖破眼眶滾落了下來,她急忙起身拉着迹部景吾轉到更便于掩護的位置,擔憂地哽咽道:“景吾,你不該來的!”
她比他多活了一世,經曆的生死都數不清了,可他不一樣,他帶着陽光出生,活在光明裡,奮鬥在網球場上,她根本不想讓他去經曆這些危險。
迹部景吾心中有些震驚,她竟然是那麼擔心他嗎?擔心得都流淚了,他擡手撫過她臉頰邊流過的淚珠,腦中回想的是方才她的雙手慌忙地一處處确認他是否有傷口的那份顫抖……
他多久沒見過她流淚了,他們分開那麼久,對别人來說可能隻是不到三年的時間,對他來說卻已經久到以為葵徹底忘記他了。
然而她剛才撲過來的模樣,是那樣地惶恐,那樣地驚慌,那表情之下所意味着的關心在意已經完全超過了他心中所認為的樣子……
你的心裡,原來一直是那麼地在意着我的嗎?葵……我的安危對你來說竟是這樣重要嗎?
葵拉住他撫過淚痕的手,在這簡短的平靜時刻低頭平複着心中那火焰一般蔓延上來的恐慌,在這槍林彈雨之中,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德川葵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對于她來說,她的一輩子早在上一世就過去了,在這個網王世界裡得到的一切都是命運的眷顧,也許是幸運也許是巧合,卻不是理所當然,這一世本就是多出來的,所以她不在意自己最後會如何。
她從未懼怕過什麼。
她前世曾一個人曆經了整個末世,熬過了艱難困苦,走過了千難萬險,那份難得的磨砺讓她不畏艱險,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面對危險,她從來習慣沖在最前方,毫不停留。然而今天她害怕了,她怕自己的行為給身邊這個人帶來危險,她怕他會受傷,會流血,會有生命危險,他原本擁有着順利而耀眼的人生,擁有驕傲的網球選手生涯,擁有平安的生活,卻在今天,為了幫她救出逐也而身處險境。
德川葵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會這樣害怕!
如果有一天,他因受傷而不能再意氣風發地站在網球場上,因為危險而失去閃耀的生命,她該怎麼辦呢?
她一定會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