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肩膀到底是怎麼弄的?摔到了嗎?”晴看葵基本隻用右手拿東西,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傷到的。
葵心裡有些猶豫,她微微抿了抿唇,還是實話告訴了她:“這是槍傷。”
晴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什麼?槍傷?”她湊近仔細觀察了傷口的位置,一臉凝重地問葵,“這可是打在左邊,你知道你這傷口離心髒有多近嗎?”要是當時子彈再往下方偏一些……晴忽然覺得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葵看着面前女孩明顯被吓到的表情輕輕歎息,就知道說實話又要讓她擔心,但她其實不願意對自己的朋友說謊,于是握住晴的手安撫道:“沒事了,都快好了。”
“你難道不怕嗎?要是萬一……”晴内心想想就害怕,這麼危險,聽近藤說她們是去救她被綁架的弟弟,這簡直是拿命在拼啊。
“可是我不可能放棄逐也。”葵坦然地說。她決不可能因為有危險就棄自己弟弟不顧,那樣她會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看着這樣倔強的葵,清原晴無力地搖了搖頭,“要是你們都出了事,你有沒有想過伯父伯母的心情?”那樣的話,德川先生和德川夫人該要有多傷心……
父母……也許确實會傷心吧,但是葵接着又故作輕松地說道:“就算沒有我,家裡也還有我哥哥姐姐在啊,他們會照顧爸媽的。”有菊和和也在,她總是能放心得下他們的。
“啪——!”
突然,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響傳來,葵和晴一起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自己母親眼含淚光,不可置信的神情,以及,站在她旁邊面色一臉凝重的迹部景吾。
他們……聽到了……
葵忽然就意識到他們聽到了她剛才和晴說的話,她有些無措地站起身來。
德川雅美聽到自己女兒說的那對自己生命完全無所謂的話,心中的悲傷一瞬間就不可抑止地湧了上來,但是因為有客人在,她也不想說什麼,隻是擡手捂住臉匆匆遮住自己忍不住要落下的淚珠,直接轉身向客廳旁的樓梯走去。
“媽媽——”葵緊跟着追上樓去。
清原晴站在庭院中,看着地上摔碎的杯子,原來葵的媽媽原本是想端藥來給她喝的,她擡起頭,又看了看站在那邊一臉複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迹部景吾,有些擔心地歎息:
“小葵真是對自己一點也不在乎啊……”
葵從母親的房間出來後,在走廊裡遇到了送筆記來給她的迹部景吾,他把筆記本和文件夾都帶來了,但臉色不太好,葵想了想,帶他到自己的書房門口,打開門走了進去,“景吾,謝謝你幫我寫筆記。”
她的書房是一個面向庭院和花園的明亮房間,高大的拱形落地窗外連着一個月亮形的陽台,邊上乳白色的欄杆旁邊還擺了幾盆枝葉茂盛的綠葉植物,伴着傍晚漸漸柔和下來的晚風,有一種十分甯靜和惬意的氛圍。
迹部景吾走進去後把筆記和學習資料都放在了書桌上,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生物課筆記是蘇正宇讓我帶給你的。”
葵看着資料有些意外地擡頭看了他一眼,他竟然願意把蘇正宇的筆記帶給她。
然而迹部景吾一雙湛藍色的眸子隻是靜靜地看着她,說:“我們談談。”
葵看他帶着傲氣的眉眼間卻滿是嚴肅的神色,便在書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安靜地坐着,等他開口。
“我一直想問你,在加那利群島的時候,為什麼自己一個人走進那個密閉的通道?”迹部坐下來就直接地問了,他銳利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直直看向坐在對面的德川葵。
“你不是知道當時的情況了。”葵也直接回答。
“所以,為什麼?”他毫不收斂,一向傲慢而帶着攻擊性的氣場在四周漫延開來。
“你們和我一起去,會有生命危險。”葵對他想問的問題有些了然,果然,他還是很在意剛才的話。
“我們有區别?我或者其他人的生命對你來說比較重要?”迹部景吾步步緊逼,“你為我們都想好了退路,卻完全不考慮你自己。”并且她剛才還說出了那麼無所謂的一番話,好像她對自己的生命安全一點也不在意,這讓他一直以來擔心的心情更加惱火。
“景吾,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就算我們沒有在一起,不管你在哪裡,我都希望你好好地活着。”葵認真地看着迹部景吾,坦白地說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其實她對他的情感是很複雜的,也許确實有喜歡,但也不僅僅隻是喜歡,他還是她的朋友,甚至是親人……
“那你自己的生命呢?在面對這樣危險的時候,你完全不在乎自己嗎?”這是他想和葵認真談談的原因,迹部景吾覺得,比起她對别人的态度,她對她本身的态度才更有問題。
聽到這,德川葵那雙深紫色的眼眸沉靜了下來,“是的,我不怕”,她那精緻的面容,在此刻徹底冷靜的時刻,終于透露出了一種冷清而無畏的神色,伴着淡淡的夜色,就算是如此蒼白的時候,也依舊美麗得令人心顫。
“去救逐也的時候,我并不是完全沒有把握。”葵起身走到陽台邊上,晚風緩緩吹過她披肩的發絲,她把目光轉向更遠處的漸漸暗下的暮色中,周身收斂的氣勢終于漸漸外放出來,在這一刻,她心底真正的自己在迹部景吾面前展露了出來,“我并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隻是在不确定的危險面前,更壞的結果我也能接受。”
她是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人,生離死别對她來說早就不算什麼了,她真正的父母、親人、朋友早就一起毀滅在了那個昏暗的末日世界之中,對她來說,這一世能活多久,活成什麼樣,都無所謂,這裡是網王的世界,不是她的。
迹部景吾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德川葵,美麗而冷靜、理智又任性,這才是她内心的本來面目吧,就好像她在面對薩拉德和那些雇傭軍時冷酷的樣子,他從前隻是偶爾從她任性淘氣的間隙中有些感覺,覺得她從來不是如表面一般那麼天真簡單的人……那自由不羁的靈魂中,從來帶着尖銳的棱角,帶着偏執的任性。
雖然他從前就覺得德川葵總是沒心沒肺地,但他沒想到她連對自己的生命都是這樣的漠不在乎,莫明地,心中那股抑制的火氣讓心都緊糾着痛了起來。
“你不在乎自己,那我呢?你有沒有想到過我?你的生命對我來說同樣珍貴,下一次,再遇到危險的時候,就算你能放心自己的家人,能不能再為我考慮一下?”迹部景吾也站了起來,他走到葵面前,低頭看着她那冷清的面容,目光中難以掩飾的痛心就這樣撲面而來。
“可我就是這樣的人,景吾”,在這樣彼此坦誠的時候,德川葵其實也有些話想說,“我很抱歉,小時候,一直纏着你,做了很多任性的事情。”那時候,孤獨的她總是喜歡和驕傲又自信的他在一起玩,但她的内心,從來都像沙漠一樣荒蕪,像戈壁灘上的野草一樣孤寂又任性。“所以,”說到這裡,想起迹部家不贊同的态度,葵深邃的深紫色眸子轉過來認真地看着迹部景吾,問道:“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也許她真的不太适合這樣的他。
“考慮什麼?”迹部景吾看着她那冷清又美麗的眉眼,毫不猶豫地問,“在這世界上,我還能再找到第二個德川葵嗎?”對于他來說,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葵了。
他伸手把她微涼的身體擁進懷裡,不管她是什麼樣子,淘氣任性也好,冷酷理智也好,他都不想放她就那樣一個人無所謂地自己遠去。
“景吾……”葵有些動容地看着他如此執着的樣子,深深地感受到這世界上,除了家人,還有另一個人如此牽挂着她。她伸出手,緩緩回抱眼前的人,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重視和珍惜,也許,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并不是真的毫無牽絆。
“好的。”她回答。下一次,她會多想想他,不會讓自己那麼橫沖直撞地直面危險。
她無意闖入了他的世界,以後,她也會讓他慢慢走入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