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女孩有些期待的目光,暮從雲沉默片刻,老實巴交:“……這個真沒見過。”
無論是紋路,走向,乃至繪符的起落筆,他都沒有任何印象。
“……”看向他的目光徒然變得危險起來。
隻是離開了他身邊一盞茶的功夫,執念就重新被怨氣所籠蓋,她已經有了實體的身體仿若潛伏在黑霧之中的惡獸,瞬間變得極具攻擊性。
“行了行了,”暮從雲無奈歎氣,“隻是沒見過,又沒說不幫你。”
青年垂下眼眸,狀似思索,而後從身後的背包裡……掏出了一張白紙。
蘇柳默不作聲地盯着他。
她見過書裡和電視上放的,這個時候驅鬼的人就應該拿出朱砂,然後在符箓上龍飛鳳舞上幾筆。
而暮從雲拿出白紙後思考片刻,從一旁的湖裡用手沾了一點泥土,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名字裡的“雲”字。
寫到最後的一筆時還因為沒再多沾一點泥,導緻那一點落得很淡。
蘇柳:“……”她看向青年的目光摻雜了一絲懷疑。
暮從雲卻沒察覺似的,他朝還蹲在岸邊的執念揚了揚腦袋,示意她拿過去。
“拿着它,你也能夠看到自己的屍體,把這個貼在那黃符上。”
“不過——”
“貼完之後會發生什麼,我可不敢确定。”
“到時候你就見機行事吧。”
一副“管殺不管埋”的模樣。
蘇柳的胸膛起伏不定,她拎着那張泥土紙,上邊的字已經因為泥水融了而開始模糊,而青年這會正在湖邊洗手,把剛剛沾的殘渣剩泥給洗去。
洗完手的暮從雲拍了拍掌心,站起來後卻發現她還在原地。
他好心提醒:“抓緊時間。”
不然一會異象局就該找來了。
但蘇柳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他這“抓緊時間”的具體含義,她看了一眼手上那張已經被泥水糊得皺巴巴的紙,又狠狠瞪了暮從雲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
暮從雲莫名其妙。
不知道一會荷花湖這兒會發生什麼,他思量片刻,還是稍微轉移了陣地,到了高一些的湖邊小亭去。
包裡的小兔子動了動耳朵,頂了頂他的背部,表示支持。
暮從雲正想伸手拍拍她,同一時間,變故突生——
一時之間景區裡的霧氣都翻滾了起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四面八方的霧氣就開始往荷花湖這邊湧過來。
情人湖上的灰霧逐漸凝聚成黑壓壓一片,天空悶悶一聲巨響後,在荷花湖的正上方,居然正正下起了雨來。
那雨似乎具有腐蝕性,不偏不倚,半點沒有離開湖水的範圍,澆得正片湖“嘶嘶啦啦”地響。
——而比起四面八方霧氣籠罩過來更恐怖的,是四面八方的異象局成員都開始往這邊趕來。
“……”
跑是跑不了了。
因為在暮從雲視線所及的地方,那一襲惹眼的黑風衣,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奔向他所在的這個亭子處。
青年小幅度地轉動腦袋,左右環視了一圈。
多巧啊,他在剛剛蘇柳弄出來的一片霧氣中,精準地挑中了離花園迷宮位置最近的那個小亭。
他已經對自己遇見越笙後的倒黴習以為常,于是根本來不及感歎,暮從雲開始迅速思考起脫身方法。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既然身體走不了,那麼靈魂出走,也是很合理的吧。
青年往椅子上一躺,找了個合适的姿勢,就開始裝暈。
不多時,那一襲風衣裹着沉沉寒意,停在了他的身邊。
男人似乎是疑惑了片刻,才想起用手來探他的情況。
冰涼的二指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搭在他頸間,暮從雲一個激靈,呼吸一滞,差點沒控制住往後躲去。
但這會要是真躲了,那可就不是被越笙一個人探脈搏的情況了。
他強行忍住了被那份冰冷的觸感接觸的不适,察覺到他體征無異樣後,越笙這才移開了手。
“越隊長,”有個沉穩的男聲忽然在一片沸騰雨水中帶着質問響起,“您不打算和我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
越笙還未答話,另一個刻薄尖銳的女聲就同時響起:“可别說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畢竟容局請我們隊來,可是為了協助您呢。”
雖然叫着敬稱,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嘲諷之意。
越笙和他們局裡的人,關系聽起來怎麼這麼差?
暮從雲拉長了耳朵,試圖聽到更多的内幕。
而就在這場單方面的争吵要愈演愈烈前,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驚叫聲。
“看、那是什麼——!”
所有人都下意識往聲音來源處投去了目光。
久久沒有人出聲,于是就連裝暈的暮從雲,也忍不住悄悄掀開一絲眼簾。
雨勢已經變小了,湖中的面貌也在此刻得以一覽。
雨前的來往遊客駐足時,生機盎然的荷花仍然開滿了正片湖。
雨後在以荷花而出名的情人湖之中,湖心湖岸的所有花骨朵,卻都在一瞬間、一場雨下凋謝了。
仿佛是被方才的雨水一下子抽去了生命力。
大片大片凋零的枯黃色花葉橫亘在清澈湖水上方,湖面靜止無風,卻忽然在湖心處泛開了一陣陣漣漪。
在那枯萎的荷花群中緩緩浮起,将它們取而代之的——
是一具悄然浮現水面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