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枝急忙轉頭查看裴琛的狀況,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毫無血色的側臉,裴琛打理考究的發絲已經雜亂地垂落在頰邊,下颌處被砂石磨出了細細密密的傷口,幹淨的襯衫也濺上了滿片的幹涸血塊。
他腿上深色的西褲阻擋了沈玉枝的視線,沈玉枝雖看不出裴琛具體傷在何處,但鼻腔中的血腥氣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愈來愈濃。
“你傷到....”哪兒了?
他開口想詢問裴琛的傷處,然而裴琛非但不答,反而直接暴起捂住沈玉枝的口鼻将他按在懷中:“屏息。”
一根根燃燒着的火把被打手扔到各種能藏匿兩人的斜坡與遮掩處,大片大片嗆人的青黑煙霧四散要逼沈玉枝與裴琛二人現身。他們大有找不到人便硬耗到底的念頭,打手們撿起地上枯枝點燃,向四周扔出更多的火把,濃煙彌漫熙攘着升空,裴琛緊緊護住沈玉枝,他壓在沈玉枝身上,将二人身體盡量地貼近地面呼吸殘存的幹淨空氣。在這樣緊貼着的、極近的距離之下,裴琛喘.息的聲音吹在沈玉枝敏.感的耳際,他不自在地稍稍挪動,隻聽裴琛沒忍住抽了一聲冷氣,聲音中滿是隐忍的痛苦。
沈玉枝頓時僵住不敢亂動,他靜靜地趴在原處,感受着裴琛漸漸支撐不住将重量壓在自己身上,與之相反的是,垂在耳邊呼吸的聲音正緩緩地變輕。沈玉枝知道裴琛的狀況危急已經不能再拖,此時四周煙霧已經散了些許,他等一隊腳步聲遠去後立即微微探出頭觀察,隻見打手們正分作幾人一隊尋找着自己的行蹤,他們兇惡地舉着火把刀棒尋人,還時不時啐一口唾液放出找到二人後要把他們折磨緻死為兄弟們報仇的狠話。
打手的數量比之前少了許多,沈玉枝猜測可能有一些膽小的見遇到了硬茬便臨時逃跑,而剩下十來号人應當是為了雇主喊出的高額懸賞而遲遲不願離開。不過即便如此,要從這十幾個打手的眼皮底下脫逃也難如登天。
這是一個死局!
沈玉枝心中焦灼,他皺起好看的眉頭下意識扳動袖珍槍的槍口,一聲虛弱的氣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裴琛支着胳膊艱難坐起身,一雙漆黑的眼睛示意沈玉枝靠近:“我的槍裡還剩了幾顆子彈,拿去吧。”
沈玉枝聞言便俯身摸向裴琛的後腰,路沿下狹小,他隻能再次緊貼着裴琛的身體伸手去拿槍。動作之間,沈玉枝突然摸到了滿手濕潤,他驚駭地看着自己的手,這隻不慎擦過裴琛左腿的掌心滿是猩紅鮮血,沈玉枝望向完美隐藏在深色西褲下的腿.根處,一道慘烈的縱裂傷口正張牙舞爪地抽取着裴琛的鮮血,裴琛無力地靠在沈玉枝頸邊,他閉緊緊着上睛,壓抑着滿喉的痛苦悶哼。
除了這道猙獰的傷口,裴琛身上應該還有其他暗傷,他拿過裴琛的槍,看着上面滿是黏稠黑烏的血。沈玉枝根本不敢想象在槍聲停止之時,裴琛是如何穿過十幾名打手的圍堵及時趕到自己身邊。
他本以為自己會害怕到顫抖,但沈玉枝無比冷靜切娴熟地打開彈夾一扣,兩顆子彈便被孤零零地倒在掌心之中,黃銅外殼相撞,發出悶悶的碰撞聲響。
當戰場上雙方實力懸殊實在過大時,有的士兵會将槍中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好巧不巧,這兩顆子彈正好供沈玉枝與裴琛一人一槍飲彈自殺。可這樣怎麼會甘心呢,沈玉枝緊緊盯着搜查完一圈并無所獲後逐漸向此方藏身處逼近的打手們,他的腦中瘋狂運轉,目光慌急地四處巡睃。
他突然看到了打手們開來的車,那是一輛生民牌重型卡車,正停靠在距離路沿隻有五十米的平地上。
“013,”沈玉枝眸光閃爍,這可能是自己與裴琛活命的唯一機會:“去看看車上有沒有鑰匙。”
013立即飛向卡車的駕駛室,通過系統分享的視野,沈玉枝能清楚地看見一把鑰匙穩穩插在車内。除此之外,打手們像是笃定沈玉枝沒膽子搶車,卡車周邊隻留了一名打手看管,他正百無聊賴地抽着旱煙,舊黃煙袋一甩一甩,好不惬意!
沈玉枝心下有了計較,主将已無,剩下的敵人稍加恐吓便能成為一團散沙,隻要能開動這輛卡車,自己與裴琛必能逃脫生天。
不過裴琛的腿....
“我可以過去。”
裴琛順着沈玉枝的目光看到卡車,當即便猜到他的想法。
裴琛在外對别人狠,在内對自己更狠,他三兩下便拆開襯衫袖箍要紮在左腿的根處止血,此等對待傷口的粗魯動作還沒完成就已經激地他額上痛出了一層薄汗。裴琛的眼前陣陣發黑,他欲要咬緊牙關繼續把袖箍束在大腿之上,一隻屬于沈玉枝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他從裴琛手中抽出這條短到隻能扣在上臂的袖箍,沒好氣兒地斜了他一眼:“要是真用了這個,還沒到醫院你的腿就會因為供不過血而廢掉。”
“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沈玉枝把袖箍扔到一邊,他放下槍,擡手便把旗袍卷到大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