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一下,為什麼當初在青樓之下的小孩是你,砸一下,為什麼取我性命的背後之人也是你,砸一下,為什麼如今與我逃出生天的還是你。
一次比一次更加用力的揮臂扔得他胳膊酸痛,沈玉枝的唇角越繃越緊,反而是013玩兒的異常開心,光團靈活地在空中飄來飄去,在沈玉枝累了宣布休戰時還嚎了一下頗為可惜。
它飛到沈玉枝面前,小黑豆眼睛中滿是關切:“宿主有沒有開心一點?”
沈玉枝正仰面躺在床上累得喘氣,他費力地動了動手,把013撈在懷裡揉來揉去。
他氣兒還沒喘勻,隻聽013突然警覺道:“任務對象正在靠近醫院。”
沈玉枝急停,他猛地坐起來,低頭一看身上衣裙皺皺巴巴任誰看都像是妖精打架,“十、九、八、七...”013無情倒數着時間,他知道外間沙發上還有管家準備的旗袍但時間不足以支撐沈玉枝飛奔去換。
電光火石之間,門把手被人自走廊外轉下。
由于在警署中多耽擱了些時間議事,裴琛回的匆忙,老爺車駛入醫院,他強撐着坐回輪椅之中,背部全是傷口痛出的冷汗。
比起前往診療室查看傷口是否二次撕裂的提議,裴琛最先回到病房。他打開房門,病房中的空氣緩慢而安靜地流動,厚實的米白色窗簾将鳥鳴與微風一同阻擋在外,管家貼心地放輕了腳步,他推着裴琛進入内間,隻見美人在床上恬靜睡着。
沈玉枝緊閉着眼睛,感受到輪椅停在了自己面前,他甚至能聽到裴琛近在咫尺的呼吸聲,被子下的手緊緊揪住衣角,沈玉枝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裝睡。
“臉怎麼這樣紅?”
裴琛見他臉頰酡紅,無比自然地擡手摸向沈玉枝的額頭。在将将要觸碰之時,裴琛發覺自己指尖的溫度冰涼,他收回手,雙手用力搓熱到正常體溫後才去碰向沈玉枝的額頭。
沒有發燒,看來隻是睡熱了。
裴琛輕笑了一下,伸手把緊緊裹在沈玉枝身上的被子扯松一些,管家垂手站在輪椅之後,沉默地看着他動作。
直到裴琛的手撫在沈玉枝的臉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他飽滿的唇邊摩挲着,甚至想要探.入之時,管家開口打斷了裴琛的動作:
“小少爺的治療快結束了,您是否要親自去接。”
裴琛這才如大夢初醒般收回手,他自知失态,以手握成半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整理心緒。
“走吧。”
聽着腳步與輪椅轉動的聲音遠去,沈玉枝睜開眼睛猛然長舒一口氣,美人臉紅地簡直要滴血,他靜靜地裹在松軟的被子裡面,猶豫着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心如一潭春水
“....還需要裴先生多與病人交談。”
米德旋開鋼筆龍飛鳳舞地寫着醫囑,高挺的眉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疲憊。裴安完全是他見過的最話痨的小患者,一個半小時的治療時間裡無時無刻都不在說話,米德甚至懷疑自己的頭又秃了些許。
“完成三個診療階段後,裴先生可以帶小少爺去上海城再看看。”米德的話不敢說的太滿,裴琛點頭應下,心中自然知道這上海城是非去不可。
米德起身打開診療室隔間小門,裴琛轉頭向裡面看去,隻見裴安坐在一地小車模型中摸摸這個瞧瞧那個,這個年紀的男孩最喜歡機械的浪漫,小孩正玩兒地起勁,嘴裡還傳達着沖啊碾過去之類的指令。
不過在看見哥哥的瞬間裴安便抛下手中玩具一路小跑到裴琛面前,他還記着哥哥的腿受了傷,裴安靠在裴琛身邊,安安靜靜地捉着他的袖子不說話。
裴琛擡手拍拍裴安的腦袋,離開北城之前裴安還是個襁褓中連哭鬧都不會的嬰兒,沒想到現在肯與自己如此親近,仿佛回國前的擔心無用。
“老奴總是拿您的照片給小少爺看,讓小少爺不能忘記您為他所做出的讓步。”老管家俯身道。
“多事。”
裴琛泠然擡眼,在場旁人不知,他可是聽出了管家的意有所指。
“老奴也是為了少爺好....”
裴琛擡手止住管家的話語:“我知道裴叔忠心,但這件事,”他捂住裴安的耳朵,眼睛盯着老人渾濁的眼珠一字一頓道:“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忠心是件好事,但忠心到僭越是大忌,裴琛話中的戾氣簡直要沖破穹頂,在這間曾經的禱告室之中,管家低下頭稱是。
裴琛松開手,他垂眸順了順小孩微濕的頭發,算是将此事輕輕揭過。
目光掠過假裝透明人的米德,他拍拍裴安示意他開門回病房中,小孩打開門,卻見沈玉枝維持着敲門的姿.勢站在門前。
室中四人的目光聚焦于沈玉枝臉上,他就着擡起的手臂攏了攏頭發,語氣中帶着些許尴尬:
“我來接裴安,護士說他還在診療室。”
裴安歡呼一聲抱住沈玉枝不松手,裴琛看着沈玉枝,他換了另一身旗袍,這件很好看,收腰的剪裁襯得身段玲珑,更顯得美人腰細腿長。
沈玉枝接收到他的目光,他順着裴琛的視線一瞧,頓時紅了耳根。
“這麼好看?”
沈玉枝拽了拽身上旗袍绲邊,他在門外就感覺到了屋内凝滞的氣氛,他還沒做好面對裴琛的準備,如今在裴琛含笑的目光之下,沈玉枝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很好看。”
裴琛擡手示意他上前,沈玉枝不明所以,還是乖巧地走到裴琛的輪椅前俯身,裴琛輕輕将戴在修長頸間的項鍊擺正,濃郁的鴿血紅寶更映得膚白勝雪。
“還是寶石最襯你。”
沒有人比沈玉枝更适合張揚豔麗的紅寶石,喜歡一個人便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捧到他面前,裴琛看着眼前晃來晃去的金石墜子,第一次動了将全世界紅寶石都搜刮來的念頭。
微涼指間撫過側頸細嫩的肌膚,沈玉枝隻感覺自接觸處倏地升起一團火,裹挾着耳根處的熱意向敏.感.之處蔓延。
他還維持着俯身的姿.勢,沈玉枝微微擡眼,直直望進距離極近的晦暗眼底,四周走動的聲音、醫院中吵嚷的聲音被隔絕在二人無形的屏障之外,沈玉枝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米德醫生。”
治療室的門被人敲響,急切的聲音打破滿室旖旎,被點名的米德從桌後站起身,眯起灰綠色的眼睛不爽地看向來人。
裴琏還未來得及站定,便被房間中暧昧一幕刺痛雙眼,旁人或許瞧不見,可從門口的角度能正好看清裴琛面對沈玉枝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欲.色。
“大哥。”
間有老管家在,回過神來的裴琏連忙見禮,裴琛淡淡地嗯了一聲後便不再施舍一個眼神,而是将手臂圈在沈玉枝腰間,仔細護着人起身。
裴琏看着沈玉枝無比自然地接受了裴琛親近的觸碰,捏着牛皮紙袋的手指驟然收緊。裴琏待沈玉枝站穩拂開裴琛的手臂後才僵硬地牽動起嘴角道:
“多日不見,沒想到今日竟在醫院中遇到了沈小姐。”
他專注地看着沈玉枝,眼中的偏執簡直要将沈玉枝灼傷。
沈玉枝還未答,身旁的裴琛已然沉下臉,曲起指骨敲了敲輪椅扶手,任誰都能聽出其中凜然的警告之意。然而被裴琛審視着的裴琏嘴角弧度卻是不變,他緊緊盯着沈玉枝姣好的嘴唇,要從裡面撬出一些獨屬于自己的話語。
沈玉枝心中無奈,他察覺到裴琛滿溢出的不悅,礙于外人在場隻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在感受到身側冷然稍緩後,沈玉枝這才轉向裴琏客套道:
“既然在醫院遇見,二少可是受傷了?”
“沈小姐...,可是在擔心我?”裴琏渾身一震,看向沈玉枝的眼神裡陡然換上滿腔熱切,他慌忙四處張望,快步站到米德與沈玉枝中間。
“我來與聖瑪麗醫院談合作,”他驕傲地挺起胸膛,沈玉枝這才看見别在他西裝外套上的名牌,裴琏将牛皮紙袋放到長桌之上:“作為公司醫藥代表參加競标。”
“是嗎,”沈玉枝随口祝福:“那祝二少競标成功。”
沈玉枝發誓這隻是禮貌的客套話,誰能想到這句話像一針雞血注入裴琏血管之中,他猛然上前一步,紅着眼睛急切道:“你真覺得我會成功嗎?”
他甚至還想去捉沈玉枝的手,裴琏表情扭曲狠急。
他長相肖舅,如此一來在沈玉枝眼中簡直是經年噩夢的翻版,沈玉枝雙手緊握成拳,無比懼怕着眼前驟然暴起放大的身影,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能依靠着本能慌忙後退,然而小腿竟冷不丁地卡在裴琛兩腿之間動彈不得!
一隻有力的手握住沈玉枝恐懼到顫抖的拳頭,原是裴琛一點點掰開沈玉枝的手指,轉而與他十指相扣,源源不斷的暖意自裴琛處傳遞至沈玉枝身上。
奇異的是,在被裴琛護住的第一刻,沈玉枝慌張的心髒以無可比拟的速度安穩下來。他低頭看着輪椅上的男人,裴琛察覺了沈玉枝的目光,他輕輕捏了捏沈玉枝的手指讓他安心,眼睛卻漠然盯着裴琏不放。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任誰都會被這種望着渺無能蝼蟻的目光激怒。不過裴琏無心關注裴琛的目光,他甚至沒看到二人緊緊交握的手,裴琏的呼吸急促,手臂在空中不停地亂舞——
“如果今日我能成功與醫院合作,沈小姐是否可以....”
“如果你喊他一聲大嫂,我倒可以考慮把醫院的合作名額給你。”
裴琛開口打斷了裴琏的話,他的聲音中滿是陰郁惡意,裴琛眼中的瘋狂比裴琏更甚,他盯着面容呆滞的裴琏輕輕勾起唇角,将沈玉枝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啄吻:
“畢竟這家醫院是我的私産,而我也正在追求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