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秋日正好,和煦的陽光投射下來,正巧将底下的地界分做了陰陽兩半。
檐下的陰影中,站着個唇紅齒白的少女,她面色柔和,手上卻舉着根熊熊燃燒的火把,那雙貓兒般略微上挑的圓眼定定地直視着面前堆滿了幹燥柴火的屋子。
耳邊響起又輕又快的腳步聲,林照雪鴉睫微顫:“如何?”
“回殿下,一切準備妥當。”來人是一位身着青衣的婢女。
說罷,她便擡手一拍,被選中的宮女們魚貫而入,繞着柴房外圍了一圈。
“那便開始吧。”林照雪嘴角輕提,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幹脆利落地把手中的火把扔進了柴火堆裡。
像是清水滴入了油鍋,原本還死氣沉沉的屋子頃刻便活泛了起來,火舌才舔上離得最近的柴火,又貪心地去尋更粗壯的一根,一傳百,百傳千,就連撲面而來的熱浪都燙得人皮膚發緊。
“來人呐!着火啦!快派人來滅火呀!”
“着火啦!着火啦!”
“快!還愣着作甚!快去叫于統領派人來幫咱們滅火呀!”
門前瞬間亂了起來,林照雪被青衣婢女護着出了人群。
她七日前去紅樓館與探子街頭時不慎被樓懷川撞見,當天一見着他那黑沉如水的臉色,她便暗道不好。
誰料還沒等她找機會解釋,便被樓懷川當朝彈劾,讓她丢盡臉面不說,還被皇兄禁足。
眼瞧着與丹野約定好的接應時日快到了,她這幾日跟駐守長公主府的金羽衛于統領好說歹說,嘴巴皮子都要磨出泡來了,他都不為所動。
無奈之下,隻好相處這麼個破局的法子。
林照雪一邊腹诽,一邊又加快了步伐。
都做到這一步了,倘若不慎被抓住了,她非得要氣得吐出口血來。
長公主府占地遼闊,雲裳帶着林照雪七拐八拐地走了半晌,才尋到扇小角門跟前。
她推門先讓對方進去,自己則在外面仔細環視了一圈,确認沒人,方才進去将門緊緊合上。
“咱們要如何出去?”
林照雪在等待的間隙已然把這一小塊地界反反複複地打量了好幾遍,的确沒發現第二扇門,才問出的這話。
“莫不是......翻牆?”她仰頭丈量了下,額角猛地一抽。
這應當是公主府最外層的圍牆。
在她執意出宮立府後,她那愛操心的皇兄便親自到這宅子檢查過,當初未免以後有賊人潛入,唐突了如花似玉的長公主殿下,所以建得極高,粗略算來怕是足足有三個林照雪那樣高。
雲裳略顯尴尬抿唇,特别是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便越發羞赧到擡不起頭來。
“您被陛下禁足後,于統領便帶着金羽衛将公主府裡裡外外都圍了起來,奴婢實在找不着合适殿下翻牆之處,隻、隻找到了這個......”
她讷讷地走到一堆小腿高的雜草旁,伸出手一撥開,一個不大不小、恰巧夠個女子鑽過去的狗洞便出現在了林照雪眼前。
對方皺眉沉默良久,低頭看了看自己入秋新做的衣裳,又看了看那滿是泥土的狗洞,她閉眼深吸了口氣,咬着牙艱澀道:“無礙,能出去便好,馬車備好了吧?”
“早就候着了。”雲裳大大松了口氣。
待兩人灰頭土臉地坐上車時,渾身都已沾上了揮之不去的土腥味。
林照雪頗為難受地直挺挺坐着,一時不知是該用手心去拍衣裳上的濕泥,還是用衣裳去擦髒兮兮的手心。
雲裳抽出帕子,沾了些備好的茶水,替林照雪擦拭臉上沾的髒污,她見她抗拒得眉心高高隆起,恨不得立馬沖回府沐浴的模樣,忍俊不禁地打趣:“此番當真是難為殿下了。”
林照雪一愣,眸色沉了沉:“丹野雖是為了替家人報仇才答應的我,但既然達成了合作,本宮便要履行保他平安的承諾,畢竟較真兒起來,還不定是誰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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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林照雪初次得知燕南百姓總是神秘失蹤,街道、食肆、酒樓、妓院......甚至是在家,在府衙,隻要被盯上了,不論他此刻身在何處都無可避免。
而事後詢問周圍的人隻會得到一個統一的答案——感覺自己好像晃了晃眼,人就不見了。
民間将此事傳得神乎其神,連官府都拿它無能為力,所以不知何時開始,百姓們把失蹤案與妖女事件聯系了起來,說是當年妖女經受火刑,受了重傷,所以四處抓人進補,順便報複燕南百姓。
說實話,林照雪那時當真是興奮不已。